松德老汉赶到村口时,三棵古榕已有两棵躺倒在地上。旁边站着几个后生。金锋的右手攥着一把大砍斧。
松德老汉瞪着金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颤抖着:“你这个兔崽子,反了!反了!”过去就抡了金锋一耳光。金锋的头向右边偏了一下,身子却像棵松,丝毫没动。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金锋把头转过来:“爹,现在砍这树不也是为了修好路造福村民嘛……”
“造福个屁!”松德老汉抢过他的话头,“你个龟孙蛋子懂个啥?这三棵榕树是咱村子的‘龙脉’呀知道不?砍了是要遭罪的!造孽啊造孽啊。”
金锋也知道爹的犟。但乡里已发了狠话过来,若还协调不了这事,公路也不打这里过了,改道。作为村长,金锋整夜都没合眼。整个村子的人都说服了,偏偏就他爹公开与他作对。刚才吃晚饭时他想再次跟爹好好商量商量,结果不但事情没解决,连饭也没吃成,还遭了一顿臭骂。实在没办法了,金锋想,来硬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了斧头,叫了伙生、金贵、六仔去砍树。
“爹,算是儿子不孝吧,为了能让咱村的路修成,这三棵拦路树我今天是砍定了。”
松德老汉当然也知道儿子的脾性,说出的话那是用九头牛的力气也拉不回来的。于是又气又急,干脆扑到树干上,抱紧最后的那棵古榕,说:“好,兔崽子,连我也一块砍了吧!”大家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都朝金锋看。金锋怔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说:“伙生、六仔,拉开!”伙生、六仔愣在那里,没动。金锋吼了一声:“拉走!”
几个年轻人走过去强行把松德老汉拉走了。金锋看见树干上印着几道血印,心里堵了石子样难受。
爹的骂声越来越远了,金锋走到树干前,重重的舒了口气,抡起了斧子……
后来的几个月松德老汉都没跟金锋搭过话,整天愁眉苦脸,喃喃的说:“造孽啊造孽啊。”金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开爹的这个旮旯结。
公路很快修好了。村子跟乡里连在了一块儿。出入方便,粜籴个东西也不像往常那样肩挑手提了。日子越过越好,于是大家都提当年那个事,说金锋做事有远见。
听得多了,松德老汉也开始在心里向自己打问号了。
一天,他像往常那样爬到山腰上。他想把整个村子看清楚。新盖的楼房多了,进出村子的车子也多了……忽然,他发现两年前铺的那条公路蜿蜒着从远处爬进村子,他心里顿时一亮:这条公路不是更像村脉吗?
2009-9-14草于清新县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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