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粤北，家家户户养几只鸭子是很平常的事情。究其原因，不但因为鸭子比较容易，村前屋后、池塘沟圳都可以是鸭子嬉戏的地方，此外，鸭子作为一味美食恐怕是家家养鸭子最充分的理由，可能是因为冬天御寒的原因，老家人个个特别能吃辣椒，家乡的佳肴中便有酸笋闷鸭这个家家都会做的菜，另外，在冬天，家家也会制作“板鸭”——把鸭子杀后去掉内脏，然后用盐渍，风干，日晒，甚至晚上放在屋外受霜。春节前后，无论是蒸板鸭还是蒜苗炒板鸭，都一样香喷满屋，是一下酒的好菜。
也许是因为鸭子在乡亲心目中有着如此之高的地位，家乡的地名中也有不少和“鸭”有关的，比如“鸭仂下”、“鸭子湖”。就这“鸭子湖”来说吧，闭目想想，一群洁白的鸭子在绿波荡漾的湖水中游水追逐，那该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图画。
我童年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在这个叫“鸭子湖”的地方度过的。读小学三、四、五年级的时候（我们那时候小学还没有小学六年级），我跟随着教书的姑父读书，他们住的那个村庄就是鸭子湖。
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懂事的人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那美丽的女同桌，我们在雪后的上学路上堆雪人、玩雪仗，我们在屋檐下偷偷打扑克的经历，以及在后龙山上放牛、拾蕈子、摘杨梅、做游戏的一幕幕情景，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我甚至还记得对我一直抱很大希望的五年级班主任沈老师在得知我只是考上镇重点中学后的轻轻叹息，他本来最看好我，认为我一定可以考上县重点中学。
在鸭子湖，不但有这么多令我无法忘怀的往事，还有更多亲人和伙伴，大方的爷爷、严厉的奶奶、沉默威严的姑父、最喜欢我的姑妈，还有那一个个沾满乡村气息的伙伴：剌屎古、狗仂、冬狗仂……
我的童年回忆，就这样几乎被鸭子湖占据了，相反，我在家乡的童年却是如此模糊，我甚至很难捕捉到令我印象深刻的记忆。
或许，我注定是一个要漂泊的人吧！这不，2002年夏天，我又离开了家乡，来到广州打工。
没有想到的是，漂泊在外的日子里，也是因为鸭子，时时撩拔我们思乡的情怀。
文章开头所说的“酸笋闷鸭”便是家乡游子在外最想吃、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抽不出时间的，呼朋唤友集中在东风路的粤北大厦，那里可以吃到正宗的酸笋闷鸭，酸笋是家乡带来的，辣椒是家乡带来的，甚至连厨师和服务员也是家乡人。乡菜、乡音，驱走了远在他乡的孤独和无奈。
若有时间和心情，很多老乡会自己做酸笋闷鸭，据我所知，大部分家乡人都有一手做酸笋闷鸭的绝技，虽然在具体的炒法上可能有所不同，但大体的做法如下：先将鸭肉（配姜片）炒干，炒到金黄色的时候放酱油、肉桂等配料，待配料的味进到鸭肉的时候，铲起鸭肉，炒酸笋、蒜苗、辣椒等。炒好酸笋辣椒后，把鸭肉重新倒下锅里一起炒片刻，然后倒啤酒（或黄酒）下去闷，闷到锅面看不到酒，起锅。
这真是一道香辣四溢的菜，我们常常用筷子在盘中翻来覆去地夹鸭肉来吃，然后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然后感叹在外奔波的艰辛，然后畅想明天的辉煌，或者一时心血来潮，打打家乡朋友的电话，吹吹牛，说说事，那种惬意，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像这样的聚会，我们一般一个月有三两次，而每一次，都不能少了这个又辣又香的酸笋闷鸭，如果偶尔一次因为迟去市场买菜，没买到鸭子，聚餐的时候总觉得缺少了一样什么。
这时候，我就想，那到香喷浓烈而又辣到心头的酸笋闷鸭，是不是也叫乡愁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