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永兴四中校门,一条百八十米大道直达柏林墟上,道两边一丘丘稻田连绵,有小溪盘穿稻地,蜿蜒无尽,小溪两岸泥地杂草丛生,草俯水中顺流摇曳,纵使偶有小鱼小虾穿流追逐却因溪边杂乱无章而缺了点诗情画意。
逢农历二、七柏林开墟,一个月开六日墟。从最原始的以物换物各取所需,到货币等值交易,墟场即带动货币市场的流通,也方便民众自产自销。八十年代的柏林人凭借土方法提炼金银之术成就诸多富豪,墟镇居民多富人,直白了:不差钱!每逢墟日,四极八荒的农民及商贾早早云集于墟。春暖花开之季,约三两同学出了校门溶于街道人群,去寻找墟日中的惊喜。
此时正是墟场热闹时刻,刚进墟口,道旁一溜卖鱼苗的,盆中水面不知名儿的鱼苗密密麻麻,相互簇拥,挤着喊着,一张一翕的嘴如在呼叫“买我!买我!”果然有农夫挑着木桶而来,一番询问,卖鱼的蹲在鱼盆边左手扶盆右手拿碗连水舀起鱼苗,眼睛往碗里转的贼溜,颤动的嘴唇跳动着只有他自己明了的数量,鱼苗随碗从盆中升起再落入木桶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哼着欢歌跳着舞,农夫脸上呈现着鱼跃龙门式的喜悦,也许他眼中看的是鱼在塘中穿梭游戈,心里已在期盼干鱼塘的时候鱼跃人欢。
随人流行走到旧汽车站旁,街道两边挤满了或蹲着或站着的庄稼人在售卖农副产品,一农妇正腼腆而笨拙的计算着刚卖出的物品数量和金额,手握着买主给的钱,一边问旁人“是这么多哈”,一边掀起洗的发了白的蓝色布衣衣襟,小心翼翼从里面衣服口袋掏出小布袋,把钱卷起来塞进去,再放进里面衣服口袋,轻轻捂了捂,把外面的衣襟放下,往下顺一顺,估摸着是隔着衫用手去感知钱在口袋的安全系数,收拾好扁担空竹篮在旁人的羡慕眼神中退场,想再看一眼她的表情是窃喜还是偷着乐时,只见人头攒动,她早已没入人群了无踪影。
人夹着人一步步前移,来到主街,街道两边日用百货、农具等等摊连着摊,问价的,讨价还价的,挑箩提筐的,喧杂着拥挤着,从人群缝隙中钻出,深呼一口气,对面供销社二楼走栏挤满了少年,依着栏栅面朝外时而嘻嘻哈哈时而交头接耳,仿佛居高临下对楼下坪地上的人评头论足。坪中一位熟悉的身影和两位少女一位老婶子正在窃窃私语,她似乎浑身不自在,似羞涩,似扭捏,似极不情愿,双手不停摆弄着小物件,偶尔抬头往楼上望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
正欲上前,被一只结满茧子的粗糙之手拉住,原来少女在相看,八十年代末家乡少年少女的婚姻大部分依然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有女初长成,自有媒婆上门来,经媒婆之口初步了解对方家境状况后有意愿的,媒婆来回穿梭递话,约定某个墟日在某处相看,有双方父母带着去,也有少年少女约发小、闺蜜陪同前往,两位素不相识的少年少女匆匆一瞧,媒婆口干舌燥,少年懵懂,少女情窦初开,双方似意非意。媒婆指点江山,男方约女方下了馆子,这餐饭可太有讲究,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双方父母餐桌上表面是拉家常,实侧是一番无风无浪的较量,暗地里见招拆招,少男的家底、气度,少女的仪态、素养,少年少女的意愿,媒婆传的话含几成水份,一餐饭功夫摸得十不离八九,你情我愿,自然皆大欢喜,约好日子男方上女方家送见面礼、定亲,一段姻缘因此而成。
行至粮所前直行二、三十米转右是菜市场,菜市场两边商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街道中间的摊位两边用水泥支柱支撑,四通八达,供固定摊主使用,摆临时摊的周边农妇和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庄稼人到处见缝插针,整个市场人山人海,喧嚣混杂,有刚完成交易想买点猪肉豆腐犒劳家人的,有专程来买鸡鸭鱼肉招呼亲朋好友的,也有大批量采购摆酒席的,你推着我,我挡着你,双眼还得描着晃动的箩筐称杆,虽举步维艰,脸上却都是笑逐颜开。
市场中有卖肉粥米豆腐的简易摊位,几个煤球炉放置地上,各种材料用碗碟在摊板上一字排开,几张桌子摆的如市场中的人一样密挤,两桌之间人坐下来就得背贴着背,但并不影响食客心情,摊主憨厚老实,端粥、收碗不停忙碌,女主人手脚麻利,能说会道,颇有阿庆嫂的味道,一位庄稼壮汉把竹筐塞在桌下,大大咧咧坐下用铿锵之声“来碗肉粥!”语中渗有炫耀和得意之气“再来二两烧酒!”邻桌的庄稼老汉倒是神态自若,无视闹市喧嚷,细细品着碗里的粥,时不时端起烧酒呡一口,悠然自得,好惬意。年少无法理解身处闹市把一碗粥一杯烧酒吃得如同山珍海味,历尽沧桑方悟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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