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当初你生病了，送你到医院的那个夜晚，很冷。你服药后，安静地睡了。医生劝我挨着你休息，我不愿意。孩子大了。男女有别。我一个人在椅子上趴到天亮。”多年后，一次聊天中父亲对我说。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些诧异又理所当然地回答。
随后，我们父女俩就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拉起来家常。我也把深藏在心里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爸，你除了脾气好，会做饭。我找不出来多少优点。你要是能挣钱，勤快点。我妈和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作为丈夫和父亲，你缺点儿责任感。”
“你说得对。我这辈子是挺没有出息的。”
听到女儿这样评价自己，我的父亲内心应该不怎么好受。平心而论，我确实没有冤枉他。失业在家两年多了，年纪也不大，不找工作实在有点了说不过去。没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最后还得我来负担。能力有限的我，他们唯一的孩子，压力太大。
听妈妈说老爸年轻时也是得过且过。经常不上班。外出打工的头几年，干半年耍半年，老人孩子从来不管。后来，我上高中了，成绩很好，很有读大学的可能。老爸才开始规规矩矩上班。上到大三时，我生病了，他和老妈带着我四处求医问药。反反复复了六七年，我终于能够正常工作生活。稳定下来两年后，父亲就不怎么挣钱了，后来还瞒着我和母亲偷偷辞了工作。也许，他是累着了，想要歇歇。也许，他是故态复萌，有人顶着，就退了吧！也许，他是确实找不到工作了。
不管怎么说，老爸是一个识时务的人。风雨飘摇之际，还是能挺住。云淡风轻后，果断选择安逸。如今，我对他再就业不抱任何希望。只盼他和母亲身体健健康康，一家人平平安安。
一直以来，我身边人给我传递的信息都是:我的爸爸是一个没出息的懒汉。除了打牌经验丰富，一点本事没有。我显然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从来都觉得我的父亲不像一个父亲。不能为妻儿遮风挡雨，不能养家糊口。遇到事情了，没有主见，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有时甚至躲在我和母亲身后。我懂事起，就开始忧心忡忡，考虑这考虑那。脸上很少有同龄人天真烂漫的笑容。指望不了谁，没有谁是我的后盾。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环绕着我，我很难开心起来。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了解我的父亲。我看到的是表面，听到的是他人之言。自小由爷爷奶奶带大，我和父母之间隔阂很深。他们也不了解我。磨合了七八年了，很多时候，还是看彼此不顺眼。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是永远。无法选择父母，再怎么闹腾，该赡养还是得赡养。
现在，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回家吃饭。餐桌上，一家人会聊聊天。有时其乐融融。有时针锋相对。不过，总体而言，一家人在磕磕碰碰中增进了感情。
母亲说:“你爸对待你比对待我好多了。”
我说:“那当然，血浓于水。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关系。”
老爸则沉默不语，不入内战，明哲保身。他这辈子，看似一事无成，实际上活得很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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