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三十之后,就不再去记年龄的数字,所以每当别人问我多大了,一时回答不上来,只好告诉对方自己哪一年生的,心想,感兴趣的是你,你自己去算吧,哈哈!
奇怪的是,我现在竟然特别希望自己快点老,快到退休年龄,以至于算算离退休还有二十多年时,心里竟然还挺懊恼:怎么还要那么久退休?
天哦,怎么会这样呢?天下谁人不怕老?怎么还会有我这种盼着老去的人?哈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还有两个人——我的好朋友李丽萍和王雁。特别是元旦二李一王铁三角怀化聚首之后,这两个贱女人也和我一样,盼着早些老了。分别了十多年之后,三个人重聚还是第一次,以前总是缺一个,这次才圆满了。我们一起去看中坡山下我和丽萍双双定购的挨在一起的七楼送八楼的阁楼房。我们畅想着未来,畅想着我退休之后回怀化养老,把两套房的露台打通,一起种菜一起纳凉,王雁说既然你们已经有两套房,我也不必买了,到时一起住。我们七嘴八舌说,是啊,到时我们六个老人杭州、丽江、怀化三点一条线,啊,对晚年生活的美好勾画,让我们三个女人的脸上溢满了向往,眼神温情幸福得如同拌了蜜。
从怀化回杭州的路上,收到丽萍一个短信:因为你勾画的美丽夕阳时光,我对晚年充满了期待,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暖暖的,真想快些老,这样,我们三人就能长聚了。
我笑了,又痛了,心里酸酸甜甜,说不出的感动与心伤。
我九二年就见过丽萍,那是在好朋友蒲广军的演唱会上,那时丽萍还在师专中文系读大三,我是蒲的主持 主力助阵歌手,丽萍被邀请来唱黄梅戏,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甜得有些奶的歌声,也对这个似乎有些傲的学中文却会唱歌的女孩有了一些印象。
95年我大专毕业,去先我一年毕业的准男朋友工作的电视台试镜,再次碰到任主播的她,她不大理我,我也不理她,我不需要去奉承她。准男友殷勤地为我料理着一切,进与不进听天由命了。后来因为种种潜规则,我没进电视台做播音,进去的是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准的长得有点像猪头的女人。同时借调进电视台的,还有与我同年毕业的王雁。
我脾气很坏,经常对男友发脾气,丽萍与王雁不少在我男友面前说我坏话,说我素质不高,说这么坏脾气的女人你也敢要,还对她百依百顺?可把我当宝的男友辩解说,阿玉除了脾气不好,什么都好,她是个才女,你们要是看了她的诗文,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对她有个彻头彻尾的新认识,以前在美术系时,对这个漂亮的音乐系女生完全没有好感,以为唱歌的都是嗓子哄亮头脑简单,后来有幸看到她的文章,你们想象不到我的惊诧,无异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呢!
丽萍半信半疑偷偷地索看了我的文章后,对我刮目相看得态度前后判若两人。人与人相处就如自己照镜子,镜里镜外你笑我笑你怒我怒,丽萍的态度决定了我的态度,我们瞬间成了好朋友,曾经的心灵距离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一好,就好了十多年,直到今天,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把对方装在内心深处捂着的挚友。
不久,王雁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这个第三者不仅不让人痛恨,反而是那样自然地倍受欢迎,我们三个成天厮混在一起,唱歌,喝酒,偶尔干些小坏事。
王雁在师范主修舞蹈,也学唱歌,算是半个声乐专业生了,能唱歌不是奇事,奇的是丽萍居然能在我半小时的教授下,完成了普通人需要几个月才能做到的从白声到混合声的转变。她是我成百的学生中最有灵性的一个,堪称声乐教学史上的一大奇迹。听到丽萍的歌声,常人都以为她学了好多年声乐,谁也不信她只学了半小时。是啊,我也不信,但事实胜于雄辩,是我亲自改变的她,把她的白声变成了混合声,让她懂得了用科学发声方法去唱歌。
我们常去喝酒,三个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还常在教委大院里夜半歌声,吓坏了满院子的住家人。我们如此放纵,不顾形象不顾身体,酒成了我们渲泄情感的大好方式,我们一起用力碰杯,一起仰脖豪钦,一起鬼喊狼叫,一起相扶而回。那段日子,尽管有些许青春的心酸与放荡,却成就了我们一辈子的眷恋,那段日子,让我们如今一触及它就甜蜜满怀,心中那最酥软最幸福最温馨的情感,让我们好不怀念!
我们三个,因为不丑,因为能唱能文脸上飘扬着有气质的女人味,结伴在人群中,总是那样的闪亮光鲜。因此,招风引蝶的事屡见不鲜。但那只是风与蝶的事,我们看着前方,走我们的路。但尽管我们目不斜视,但风与蝶的另一半却固执地将怒气归泄于我们。在我们忍耐到极限时,是绝不会由着那些丑婆娘恣意欺凌的。
台里的摄像看上了丽萍,那个又丑又老的矮家伙,许是家里没有镜子吧,自我感觉却是一意孤行的好。丽萍是好招的吗?又白又美眼光又高的才气女孩会看上一个有老婆孩子的糟老头儿?可这老头的婆娘管不住老公的心与眼,硬是堵着丽萍骂了一通。听到丽萍的屈怨,我一拍桌,奶奶的!岂有此理,整死她!
晚上,我们三个窝在丽萍家的沙发上,按照我们的计划,等到十一点,就开始行动。钟响十一下时,我摁下了丽萍家坐机的免提,拨通了糟老头家的电话,对方一个“喂”,是老头的声音,忙挂了。过几分钟,再打,是个老女声,一定是那头母驴了,三个人相视一笑,我把声音憋得细细地问:“我找老姚,老姚他在家吗?”只听对方妒气十足地问:“你是谁?是谁?”“你别管我是谁,叫方军接电话,我找他有急事。”当听到我把老姚换成了方军,母驴那个气啊,马上连电话都忘了挂就去撕扯老公了,我们三面相对,捂嘴大笑,不敢笑出声,硬是憋得双肩狂抖不已,那感觉,真是难受并快乐着!
这种小坏事我们常干,一般情况下,主谋往往是我,主犯总是她们俩,我们这个坚固的铁三角,在这种相扶相惜鸡鸣狗盗狼狈为奸中,稳定在怀化教委院内,以丽萍蜗居为主要“犯罪”场地,牢牢的三角关系日渐深厚,铜墙铁壁般风雨不侵。
99年我的首先离开,生生地拆散了这个铁三角。我走的前晚,三个人又在酒吧喝了个天昏地暗,相拥而歌而舞而泣,直到深夜。第二天的送站,更是让人肝肠寸断,列车已经放了几次气了,二人方才放开我,推着我上了踏板,刚坐到座位上,车窗外响起了熟悉的歌声:朋友你好吗,你还好吗?记得那天离开家,你满眼是泪花……朋友啊你不要害怕,要走就快走吧,记着你在这里长大,还有你的老爹妈……两张满脸糊泪的脸,一首满心酸楚的歌,听着这出自于我手的熟悉旋律,心里那感动与不舍,差点就撕碎了我离开的决定,我真想跑下火车,不走了!可为了亲情,我只能走,只能走啊!
火车启动,两个唱着歌流着泪相拥着目送我远去的挚友缓缓变小,变小,终于看不见……
一年后,王雁也走了,去了深圳。铁三角在我决定离开的那天,已注定了解散的命运。只有丽萍,一直坚守在怀化,在那个印证铁三角感情的大院,丽萍又住了几年。
后来,我有了女儿,丽萍有了儿子。
再后来,王雁跟丽江奇人和照从深圳去了云南丽江老家定居,几度闹离婚,最终有了儿子,安定了。
铁三角解散后,我常回怀化,王雁也常回,但都不是同时。丽萍来了杭州两次,王雁也来了两次,但也不是同时。2010年元旦,三个人十几年后首次聚首在怀化,再次举杯,再次仰脖,再次歌唱,再次说些小坏话……
十几年,十几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
于是,我们相约,退休后就回怀化一起厮混一起疯狂一起重拾少女时代的美好,我们三面相对六目相视,无限美好的未来在眼波中幸福地荡漾。
为了这个美好的念想,为了这个幸福的约会,我们热切地盼望:快些快些老!
2010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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