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生命里有过无数的树像流水一样流过,高高矮矮,大大小小,而能刻在生命血液的只那么几棵。
在村里的北边有两棵古樟树,每棵都要五六个人合围才抱得住。它们挺立在村里北边像两个卫士保护着这个小村子。两棵古樟是站在小江边,江上有一石桥,过了石桥便是一片良因,顺着江廷伸到周岭洞山脉。两棵古樟就是这条江滋养的,地上的根都如经骨露出地面,相互交织着,仰头向上看,枝繁叶茂,微风吹动,叶与叶之间相互轻轻拍打,好似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在诉说衷肠,两棵古樟树一棵稍高,一棵微矮,站在树之外仰望,很像是哥俩又或是姐俩,而我更愿是一对情侣。只有是情侣才这么坚守对方,不论是双方都绿意葱葱,还是后来有段时间有些叶子枯黄,甚至掉落叶子与枝丫,都是一样的状态,后来村里人为这两棵古樟培了厚厚的土层,两棵古樟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又是浓阴密布看不到一点光。像俩把大伞,树底下显得有点暗,每次从这里过,心里都害怕,总是快步小跑着。在夏天时,村里人从江边担谷子回家总会在古樟树下歇一肩,乘凉。黄牛们在树下慢悠悠地咀嚼着,更是惬意。这里曾是热闹的街市,百年前,这里有店铺,卖肉的。村里有个七岁小女孩因为家里穷,卖到墩厚几十年没回过家,一次偶然的机会,村里有人去吉安在一小饭店吃饭,说话让那女孩听到了问,“你们是固山村人?”村里人诧异地看着女孩,你怎么知道?女孩说出两棵古樟树,村里人点头说是。两棵树圆了女孩回家的梦。
村里大祠堂里有一棵撑天柏树,像一支剑直插云宵。小时候常听父辈们说起村里的人和事,村里人个个武功了得,如果去到外面,听说是我们村的人,连吉安府的人都不敢欺负。后来闹革命,村里男丁都去参加红军抗战,父亲常会哽咽地说,四十担书箱出门啊,没有一个回来!解放后大祠堂改做小学校,读书时每天要在柏树底下集中两次。上午下第二节课,老师让孩子们集中在柏树下做操,从一到五年级,站成十排,跟着广播的节拍完成操练。下午放学时集中一次,老师让孩子站好队,点数,再说一天的学校纪律,学习情况。柏树枝不宽广,不会给孩子们带来多少阴凉,但是那直接云天的豪气,却给了孩子们读书破万卷的勇气,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在这棵柏树的指引下,仅固山村就有近五十名大学生。那些高材生回来在一起还会谈论当年在柏树下金色童年时光。后来,柏树不知几时没有了,而学校也恢复了祠堂,在前几年还重修了,只是每次走进去看不到柏树了。
在我读五年级时,学校组织去青原山旅游,看到那如许多的古树,千百年来佑护青原山的青绿美景,佑护一方水土与人文,令我心灵振撼。净居寺内有俩棵柏树,一棵罗汉松,柏树也叫“七祖亲种树”,分别立于寺门两侧,与净居寺同岁,春华秋实历经一千三百多年。另一棵罗汉松没有年份可考,而可以肯定是一棵古树。因为树的坚守,净居寺佛音缭绕了一千三百多年,并继续缭绕至永远。
我们常说,仰望一棵树,我们仰望的不只是树的高度,叶的密度,以及树身的围度。我们更仰望的是树的一种精神,一种坚守,不论自然环境如何恶劣,依然挺立于地上,佑护我们生息的土地,树是一种魂,激励我们坚持一个方向,坚持一种信仰。
2020/1/1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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