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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级而上
  文 / 胡列志
内容提要:《拾级而上》,用的是顺叙,没有倒叙插叙,行文也略显平淡,也没有太多的评说。主人公的顺风顺水,拾级而上,我要强调的是,只要努力,只要正直,只要你阳光,社会就会给予你公平,就会给予你施展抱负的阶梯和平台。官场也不是小说和电视电影渲染的那样黑暗和复杂,也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否则,我们国家和社会的进步就不会那么明显和猛烈。
精英的腐败是让人最心痛的,为什么要突出那么多的负面内容,好像不杀几个贪官,不死几个人就不过瘾,这种态度和欣赏习惯本身就是不可取的。我们的文学的导向性到底要把人心导向哪里呢?


        1

 官场如战场,黄思翔没有觉得。

有人问我,黄思翔是河西镇塘湾黄屋村人,怎么会是曲江县代培生。在《我们这一茬》中,因为写的是群像,就像一张集体照,不可能像特写,形象逼人,毫发毕现。黄思翔的爸爸是曲江马坝公社粮所的干部,黄思翔也出生在马坝粮所,就是现在马坝一小附近。那时候马坝就是马坝,还是一个公社,不是县城。后来曲江县从韶州府搬离出来,把马坝公社作为曲江的县城,马坝粮所没有搬迁,一直到2006年全国取消农业税,马坝粮所才完成使命退出历史舞台。
黄思翔是国家粮,属于城镇户口,高中毕业下乡是理所当然,1976年,几乎是最后一批了,也没有走远,就在马坝公社靠近白土这边的水口村。水口是马坝河汇入北江的入河口,村子因而得名。村子不大,面对滔滔北江,看得见河对岸西边远处十几公里外的鲤鱼石。
读师范时,我们去过水口村,乡亲看到黄思翔,就像看到自己儿子回家一样。那一晚,一家一家轮着请黄思翔吃饭,在队长家吃的时候,门口排着队,有的干脆踏进队长家,怕别人先把我们抢走。不知谁提议,不如每家出一个菜,在祠堂摆几桌。不一会,三张八仙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农家菜。祠堂灯火通明,各种酒混杂在一起,满屋生香。
我当时就想,如果是革命年代,黄思翔绝对是一个出色的革命者,多好的群众基础啊。

黄思翔师范毕业分配到了环市公社,被安排在党委办公室。那时分工不是那么细,没有公社办公室,党委办把两套班子的琐事全包了。后来公社改区公所,区公所改镇,镇才分开党办和政府办,再后来又觉得就那么点大的单位,分工太细反而影响效率,干脆合并,叫做党政办,设一个主任,一两个副主任。
能够当好党办主任,几乎就可以管理好一个公社,事实上很多书记和革委会主任都是从办公室干起的。
黄思翔有从政的心,但他没有急功近利,更没有想到他以后也会像他阿叔黄九斤那样在地方身居高位。
黄思翔带了一个像菜盆子那样的一个饭兜,一把他爷爷传下来的黄铜调羹。饭堂分好饭菜,饭菜混合一碟一碟摆放在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木板桌上,有点部队风格。黄思翔随便取一碟倒在自己的饭兜里,然后去挂在墙壁上的登记本上自己名字那一行对应的日期格子里打一个勾。黄思翔说,用自己的兜不用再跑一趟,自己的兜在宿舍洗一洗就可以了。从这个细节上就体现出黄思翔的时间观念和效率意识。
在报到的第二天早上,公社召开干部会,全体公社干部集中在由四间平房拆掉隔墙连起来的会议室里。坐凳很简单,都是长条木凳,桌子也是长条平板的,还没有柜筒。
不足四十人,不像现在的镇,一百多号人。关于这个问题,有人笑话说,精简机构,机构越来越多,精简人员,人员不断增长。李克强总理曾经在国务院会议上说过,中国的公务员不能超过七百万,只能少不能多。我也没有查过,这个目标有没有实现。
龙鼎辉站在一张像学生课桌一样的桌子前。黄思翔发现,龙书记不站在不坐在桌子之后,那气场是完全不同的。站在桌子之后尤其是坐在桌子之后,就有点摆官威打官腔要做长篇大论开长会的感觉。而站在桌子前面,离大家也近了些,大家看龙书记也亲近了点,有点像平等的面对面谈话或聊天,干部们没有压迫感。
三十多号人,会议室显得有点空,这种感觉只有黄思翔有,他负责点卯,旁边跟着朱主任。朱主任一个一个指着,一个一个与黄思翔手上的名册对应。
点完人头,朱主任和黄思翔站在靠门的一边,两人毕恭毕敬地看着龙书记。
“今天,有两个事情向大家通报,有两个任务要大家去完成,对了,公社来了个新人,先介绍一下吧,小黄你过来。”
黄思翔小跑到龙书记旁边面向大家站着,有点诚惶诚恐。
“黄思翔,男女大家看得见,北江师范高材生,我是通过关系才抢到的,不耍点无赖,门都没有。工作先在办公室,不能欺生,尊重人才嘛。小黄1979年入的党,已经有三年党龄了。我把话撂在这里,小黄做得不够做得不好可以指出可以提意见,可以教,但不能给人家穿小鞋,被我发现谁我就给谁穿更小的鞋。”
会议室一阵笑声,爽朗而充满善意。
小黄说两句吧,龙鼎辉确实是个惜才爱才护犊子的领导。
“我叫黄思翔,本地塘湾人。今年师范刚毕业,之前下乡做过四年知青,行政工作没有经验,我会学,认真地学,你们就把我当个学徒吧,今后要大家关照,谢谢大家了!”黄思翔鞠了一个躬,很诚心的那种。
掌声响起,算是拜了山头,这个山头也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2

 一九八二年的夏天同往年一样闷热,不同的是在环市公社的大院里多了个不怕热的黄思翔。
工业西蓝屋村旁边这个地盘,原来是某矿冶钻探指挥部。指挥部搬走时把它送给了环市公社。接近二十亩大,里面有六栋平方,四栋坐北朝南,四栋房子就像整齐摆放的四张桌子,从大路进来,左边两栋,右边两栋,很对称。在左边和右边房子的对头,又各有一栋平房,左边的座东向西,右边的座西向东。六栋房子一样长短大小,房子的间数也一样都是十间,也就是说环市公社办公大院一共有六十间平房,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规模了。虽然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豪华装修,比之于其他公社,已经是很阔绰了。
从工业西大路进来,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黑体字“北江市环市公社”的牌子。
黄思翔骑了他爸爸的二十八寸凤凰牌单车。每当出去办事回来,他都会沿着笔直宽敞的水泥路,穿过平房直接进入十几亩大的平地,一直骑到露天舞台前面才折回来,再把车推进宿舍的外间。
黄思翔很喜欢那十几亩平地。在修整平房时,龙鼎辉书记很有眼光,把后面这块当时用来堆放钻探样品和机械的场地也一并做了安排,修了两个标准篮球场,四个羽毛球场,还建了个露天舞台。舞台前的地面还搞了水泥硬化,只要拿凳子一摆,就可以开几百人的大会,就可以看戏或看电影。由于资金不足,砌不起火砖围墙,龙书记就在公社四周围起了筛网,里外通透,隔断了随意进出,尤其是隔离了附近村民的牛羊鸡狗猪的骚扰折腾。
进入公社大门,这个大门其实是一个拱门,就看得见道路尽头的露天舞台,舞台后是一扇十三米宽四米高的二十四墙。这堵墙放电影不用另外挂银幕,雪白的墙面比银幕还平整——风吹不皱呀,有中心工作时可以刷挂标语,白底红字鲜艳显眼。
在靠近平房这一边,画了几十个停车格,这在当时有很多人不理解,搞不明白哪来这么多汽车停放,等到开了几次经验交流会才明白,龙书记是在筑巢引凤啊。没有舞台,没有那么大的停车场,怎么可能抢得到在自己地盘开大会的机会!
这些都是在黄思翔来之前的事。
中间四栋是办公场所,旁边两栋是住宿区,包括饭堂、仓库、柴房、杂物房、冲凉房、卫生间,当然包括宿舍。
饭堂等在东边一栋,黄思翔在西边一栋,从西到东,黄思翔要穿过四栋办公室的中间通道。
黄思翔住在西边最南边的一间,最靠近停车场,也就最靠近运动场和舞台。
一个星期,他打了一次电话给他叔黄九斤,汇报了报到后的情况,还打了一次给在马坝粮所的老爸,说的内容与打给黄九斤的基本相同,不同的是老爸听了很高兴,连续几个好好好。黄九斤则站在一个引路人的角度嘱咐了几句,最重要的一句是,龙鼎辉是自己人!
自己人,黄思翔一下子明白不过来,等明白过来时,自己已经是龙鼎辉这个位置了。
一个星期,白天随主任跑,这个办公室到那个办公室,认人,摆关系,弄清各部门的权责;跑大队和街道、供销社,认门,建立联系,接手朱主任原来的一部分工作。
晚上,他让二十八寸闲着。床边摆着一张有点旧的办公桌,台灯是没有的,一盏15瓦的灯泡,拉得很低,不低亮度不够。领灯泡的时候,朱主任说可以要一个40瓦的,但60瓦的只有领导可以领。黄思翔说15瓦就够。朱主任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看电话本,环市公社内部电话本;看环市公社管理架构表;梳理白天跟朱主任跑的各单位各部门的情况,包括门牌、电话、话事人等等。
在报到前,黄思翔想办法搞来了一张北江市地图,里面很清楚地画有环市公社的区域和行政管辖单位以及本地域的其他单位。
黄思翔下这些功夫,就像准备一场大考,争取拿到九十分以上的好成绩。一把蒲扇,还有在围栏外拔回来的的艾草熏出来的浓烟,汗流浃背,黄思翔没有多大感觉。
一天,龙书记叫朱主任订一桌河边餐厅的宴席,招待部队过来的客人,那里有酱爆猪肠,主宾很喜欢那个风味。部队是龙鼎辉的娘家,民兵训练虽然是市军分区(当时还没有分区,环市公社由北江市直管)负责,但市军分区资金有限,也就是资源有限,多打几发子弹,参谋们都心疼。龙鼎辉的娘家则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手雷弹、子弹,一箱一箱地运过来,环市公社的民兵们训练起来就很卖劲,实弹射击就倍爽。今天晚上就是商谈下周民兵训练的外援事宜。
朱主任准备摇电话,黄思翔说,“不用打了,河边餐厅正在装修,下个月8号才复业。”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朱主任极不相信地看着黄思翔。为了验证,朱主任还是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河边餐厅的刘老板。那时候用的是座机,没有来电显示。对方听了声音,“呵,朱大主任,有什么吩咐。呵,不好意思,昨天开始装修,改革开放了,档次要高一点了。对不起,要下个月8号才接待了。”
“酱爆猪肠,河西美食也有,龙书记您看那里行不?”黄思翔弱弱地问。
龙鼎辉的笑意很浅,不用心会觉察不到。
朱主任大喜过望,这黄思翔帮他解了围,未等龙书记发话,他也不问龙书记,直接对黄思翔下命令,“订一桌,风扇要好一点的”。
显然,黄思翔的二十八寸和在昏暗的灯光下下的功夫派上了用场。朱主任又对黄思翔高看了一眼。

       3

 一个月后,黄思翔的转正通知下来了,工资是四十一快半。办公室其他人员不知所以,刚毕业就转正而且还这么高的工资。朱主任只好耐心解释,知青、部队复员、民办教师都算工龄,黄思翔是知青,没有实习期,毕业就直接转正。按政策,理顺了的话,黄思翔下个月会领四十八块。
是呀,从下乡那一天算起,黄思翔的工龄已整整六年了。
哇哇哇,一片羡慕的唏嘘声。

龙鼎辉找了黄思翔谈了一次话,陪同的是管党群和妇联共青团的张副书记,朱主任做记录。
“转正了,就是我们的正式干部了,逃是逃不掉的啦。虽然进公社时间短,但经过调查,你在水口任过大队书记,算是老干部了。能者多劳,我们要给你压压担子。具体张副书记与你说。”龙鼎辉算是把话挑得很明。
“低调是应该的,但能力就摆在这,小黄你就别装了”,张副说。
有点冤枉,没有装啊,我确实是需要学习,需要进步啊,黄思翔心里说。
“朱主任向党委提议,要你做党办副主任,我们还考虑再给你一个担子,就是公社的团委书记,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张副继续说。
黄思翔记起一部电影,一个士兵刚学会打枪,战斗就打响,他一阵猛冲,还打死几个敌人,下了战场,就当了班长,我有点像那个兵呢。
他对两位领导说,谢谢领导的信任,但这是不是有点快了?
“快什么快,你今年二十二岁吧,我二十二已经是副营,就是张副书记这个级别了。龙书记笑着说。你十九岁就管理一千多人的大队,不得了的。”龙鼎辉没有让步,这事显然不是来跟黄思翔商量的。
经过向组织部和团市委报备同意,一个星期后,两个任命书同时下达,正式开启了黄思翔的仕途。
虽然不是官,但黄思翔已经进入组织部门的视线。
九斤叔说的规则和潜规则似乎不存在,我还没有想呢,职务就压下来了。九斤叔你错了。黄思翔从会议室出来,有点恍惚,直到有人叫他黄主任。
黄思翔多了一个办公室,团委办公室。
朱主任告诉他,黄思翔差点还有一个职务,武装部长,那天在河西美食吃饭的主宾很喜欢他。黄思翔吓得不轻,不带这样玩的吧!
一年后,黄思翔还是没有逃脱武装部长这个职务,裤腰带上别了一把真枪。

       4

 什么叫风生水起,黄思翔就是风生水起。
我曾经向算命大师求证,人的富贵是不是老天早有注定。大师说,山川之秀或钟于男或钟于女,有个定数。
我相信命运,但我又相信命运在我不在天。
从成功学角度看,黄思翔属于勤奋且有运气的一个。而他的运气是建立在他正气走正路不怕吃苦上的。黄思翔还有一个品质就是不怕吃亏。
按政策,他转正后应该每月48元。但朱主任告诉他,人事部门和财政局没有碰到过黄思翔这样的特例,虽然有条文,但没有先例,为了慎重,为了不引起波澜,最后决定先放一放。黄思翔得到这个消息,像没事一样,朱主任还以为他早知道了。
龙鼎辉一次偶遇他,“不要有情绪,会补回来的”,他拍着黄思翔的肩膀说。
黄思翔说,“书记,这事不重要。我爸我妈和我都有工资,我妹读大学有补助,家里不困难”。
不知不觉一年很快过去。黄思翔在暑热的宿舍里沤着艾草,摇着蒲扇,15瓦的灯泡一样让人昏沉。
黄思翔把日间没做完的事拿回宿舍继续做。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做作业。在师范毕业前他就考了北江师专的中文函授班,到现在已经读了一年了。办公事和做作业,黄思翔就当歇息,两件事轮着换脑子。
有时候黄思翔也安静下来,思考当前,思考人生,思考自己的道路。想来想去,黄思翔觉得好像有一只大手推着自己前行,自己顺着走就可以了。
朱主任去年说的武装部长的事,当时确实吓了他一大跳。虽然在水口村下乡时做过基干民兵,而且还是个排长,可突然要正儿八经的管理民兵,主持一个公社的武装工作,那真是头大的事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年一度的民兵训练开始了。市军分区的吴部长带着几个作训参谋下来,放好行李,就向龙鼎辉要人:“把黄思翔那小子叫来!”
黄思翔跑步到龙鼎辉办公室,见里面全是绿军装,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军分区吴部长,分管地方武装部的”,龙鼎辉很郑重。然后又对吴部长说,“这就是小黄。”
握手后,吴部长开门见山。“去年炮师的曾政委向我推荐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今天见到了,也没有三头六臂呀,哈哈哈哈 !”吴部长回过头来,对着龙鼎辉说,“根据我两的约定,这次我把任命也一起带来了,你们长期空缺武装部长的日子今天到头了。”
“黄思翔部长,黄思翔同志,祝贺你上了我们的贼船!”吴部长再次抓紧黄思翔的手。
这是什么操作?黄思翔真的懵逼了。当他回过神来,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不赶鸭子上架吗?
“之所以没有跟你通气,怕的就是你推三阻四扭扭捏捏,好好干吧,有我呢,还有吴部长有曾政委他们。”龙鼎辉鼓励他。
一个参谋拿出一张盖有军分区大印的文件递给黄思翔,“黄思翔同志,邀请你参加我们军分区武装干部培训,请你做好准备,依时参加。”
黄思翔接过文件,在军分区红色抬头之下是醒目的四个字:培训通知。
另一个参谋手上托着军装,军装上面竟然压着一枝驳壳枪。他毕恭毕敬地对黄思翔说,“黄部长,按规定,培训期间你要穿军服,这里有一套常服和一套作训服。枪支你先拿着,好好保管,等一下我教你枪支的使用和注意事项,很简单的。有关管理规定培训时我们会讲。”然后一个立正,呵,标准的军礼!
接下来的几天,黄思翔先以一个基干民兵的身份参加军训,他被列入一个民兵班,还领到一枝半自动步枪。那时候没有迷彩服,有都是很稀罕的物件,不是像现在满大街都有的。每个民兵都是穿着军分区运过来的已经洗掉色的军装。
黄思翔穿上军装,戴上军帽,一双合适的军鞋,牛皮皮带一绑,嘿,有模有样,像个老兵。
吴部长看了,“还是老曾有眼光”,他对龙鼎辉说。
实弹射击在上庙背的一个山包上进行,这个地方后来成为旭日集团的北江总部。
五天的基本训练,黄思翔学到了不少基本的东西,如列队,报数,持枪,卧倒,匍匐前进,跨越障碍物,装填子弹,瞄准,打枪,投掷手榴弹以及伤员简单包扎抢救和转移等。
黄思翔特别认真,至于苦不苦,已经不在话下。
几天下来,黄思翔与几个作训参谋混得烂熟,亲如兄弟。
吴部长是第二天回去的,任命他给了龙鼎辉。在训练总结表彰会上,龙鼎辉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突然神情严肃,把手上的一张纸挥了挥说,“同志们下面请郭参谋代表军分区宣布一个重要任命。”他把任命书递给跑步上来的郭参谋。
郭参谋先行了个军礼,“同志们,本来吴部长今天要来,任命也是他来宣布的,但军令如山,他去省军区开会去了。
“——经军分区政治部研究,并报军分区党委批准,任命黄思翔同志为环市公社人民武装部部长。北江军分区,一九八三年七月二十五日。宣读完毕!”
郭参谋又是一个军礼。
两百多个民兵也是出乎意料,一下子欢呼声连着掌声,真是欢声雷动,现场气氛被推上一个高潮。
龙鼎辉也重重的拍着掌,看来这个安排是正确的。
黄思翔在经久不衰的掌声中走上舞台,接过任命书。按程序,他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
“同志们,领导们,有点激动,请大家原谅,请龙书记原谅。今天我很激动,但更多的是诚惶诚恐。怕做不好工作,辜负了领导和大家对我的期望。但我有信心有决心把工作做好。因为,我们有军分区,有公社,有吴部长,有龙书记等这些好领导。有大家,尤其是在座的两百多个兄弟姐妹。毛主席说,兵民是胜利之本,又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在军分区和公社的正确领导下,我们的工作一定会做得好。谢谢大家!”一个鞠躬,接着是一个军礼。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几天后,黄思翔去了位于小岛中段的军分区,参加了武装部长培训班。十天的培训,黄思翔多了几分军人的气质,步子稳健,眼光更加犀利,做事更加干练了。

        5

  一年,就身兼数职,在一般人来说是辉煌腾达了,黄九斤则不是这样认为,他对黄思翔说,你只是小鱼小虾在浅水池的岸边蹦跶折腾。只能说基础打得比较好,起步比较顺利而已。
况且,这么顺风顺水不一定是好事。黄九斤毕竟是千年王八,忧患意识很强,他得给侄子一个警告。他说,岸边的鱼虾,一个小泥团就钉死你。
小鱼小虾,体量太小,抗打击能力太弱。
黄思翔其实不用提醒,他的忧患意识是自发的,也就是天生的。他没有半点得意,更加说不上自傲自满。他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小心谨慎地对待每一件事,真心实意地面对每一个人,包括饭堂的师傅和洗厕所的阿姨。
有人曾经做过实验,就是关于人性善恶的判断。结论是不是人性善,也不是人性恶,而是分阶段看环境,也就是善恶是会变的。但也有善良到与恶不共戴天,一辈子都处在善的一边,真的是“善始善终”;也有一辈子作恶多端,死不悔改的,与善有仇,与善无缘的。动物的毒,天生,四脚蛇,你怎样培养,如何改良,无毒!眼镜蛇,只要会爬了,张口就放毒,与生俱来。
人不是动物,环境和影响,潜移默化,要看定力。周敦颐《爱莲说》句子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信。
黄思翔把宋朝周敦颐这篇《爱莲说》用毛笔写在一张旧报纸上,用浆糊粘在宿舍办公桌上面的墙上。朱主任看到了,赞道,“黄思翔你练的是颜体,功力不浅呀!”
黄思翔的爸爸有点文化,家中收藏有颜真卿的楷书《多宝塔碑》和《麻姑仙坛记》,还有行草《祭侄稿》。黄思翔从七岁开始临摹,到1976年高中毕业已得精髓,一般书法家也不敢轻视他了。当年在水口,写了不少横幅标语。一次省某副省长视察,见了黄思翔写的一条“坚决拥护贯彻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解放思想,把水口经济建设搞上去”的标语,连忙问,“你们这里还藏着个老学究吗?怎么不落实政策?”
读北江师范时,拿过全市青年书法大赛一等奖,奖金是两张大团结,轰动北江教育界。
他写颜体,我练的是《曹全碑》,走的是隶书路子,只拿过师范毛笔字一等奖,与黄思翔差了几个档次。估计也是那次黄思翔没有参赛,不是瞧不起就是缺席了。
据说当时黄校长参加了评奖,对我的“蚕头燕尾”很欣赏,于是定了个一等奖。记得当时颁奖时,黄校长问我“蚕头燕尾”的口诀是什么,我立即回答“蚕不双设,燕不双飞”,赢得掌声一片。

一九八四年,北江市设立武水区,把环市公社一拆为四,分别是东联、西联、梨园、河西四个镇。东联、梨园镇归浈水区管辖,河西和西联归武水区管辖。这四个镇包围着北江市城区。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武水区成为城市发展的新区,河西镇管辖着武水以西的广大面积,城乡结合部热闹繁荣。武水区第一任书记是肖扬,就是后来的司法部长。肖扬了解龙鼎辉,也是个爱才之人,一下子把龙鼎辉拉到副区长的位置去了。
环市公社办公地点没有变,只是换了个牌子:中国共产党北江市武水区河西镇委员会,又加了个北江市武水区河西镇人民政府的牌子,拱门下一边挂一块。
龙鼎辉离开前,把朱主任和黄思翔做了安排,朱主任做了副镇长,黄思翔则升了副书记,位置还排在朱主任的前面。

做多大的官,就要担多大的责。
朱副镇长管计划生育和农业,黄思翔管党群,兼管文教卫生。
计划生育是天下第一难的工作,不是你想做好就能够做好的,基本上是谁主管谁辛苦谁倒霉,这里边有个运气的成分在里边。黄思翔就摊不上这档子事。
朱副镇长一根萝卜两头大。上面压得紧,完不成任务就得挨批甚至挨骂。当年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就跟鬼子进村没有多大区别,农民搞到轮流放哨的田地。工作队还很远,放哨的村民就敲锣,锣声一响,该躲的躲,该藏的藏,鸡飞狗跳。
抓不到人就牵牛赶猪挑谷,再没有就拆房子,一时间干群关系跌到冰点。
一次在河边村,朱副镇长指挥抓捕一个逃第三胎人的老公,背后一个半傻不傻的大半后生拿一条杠子狠狠地打向他,好在那个傻子不会用力,见了人影就打,结果朱副左肩胛骨裂了一条头发丝大小的缝,住了半个月北江医院。
从那次以后,派出所民警带枪随镇工作队一起下乡,矛盾更加深了。
农业、农民、农村,三农是中国的基本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曾说“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这是正确的,抓住了中国发展的关键。
当时的政策也不是说错了,历史局限性,谁也没有站在二三十年之后来判断今天的事的超能力。
镇计划生育办有个叫阿科古的,为人爱算计,爱做点表面文章,也就是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一次去坝厂村他外父家,工作队没有抓到他小舅子,其实是没有回来。大家上了车准备走了,他在后面卸了他外父家的大门一块门板,扛着跑向汽车。朱副愕然,黄思翔知道情况后,未等阿科古跑前来,一声令下“开车!”
阿科古自然走路回来,门板丢在了路边,五公里的路啊!
第二天,黄思翔和朱副一起,把阿科古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是连人性都没有的混账!不久就把他赶去乡镇企业做工人去了。
芙蓉山脚下北江血站旁边有一个很小的村子,只有几户人家。其中一家叶姓人家东躲西藏连续生了四个女娃,我们客家人说是一堆妹子。老婆怀着第五胎,逃到外面去了。工作队为了逼她回来,要把家里养的三头猪赶走。正在往外赶的时候,黄思翔知道了,急忙把朱副叫过来,“赶一头吧,留两头,你看就过年了,猪本要还,几个妹子也要买几件衣服”。朱副也觉得不能做得太绝,就听了黄思翔的。殊不知他们的商量被叶姓男子听到了,他跑到黄思翔和朱副面前噗通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多谢两个领导,多谢两个领导!”
回到镇里,朱副坐到黄思翔的办公室里,说,“我知道为什么龙书记安排你做副书记,而我只能做个副镇长的原因了。今天要不是你在场,我肯定会犯一个一辈子良心不安的错误。”
政策水平是一个问题,做人高低的分野就在良心。

        6

 又过了一年,黄思翔被调到武水区政府办任副主任,这是龙鼎辉推荐的。
区政府在现在的惠民路的中段,也是几栋平房,还没有河西镇那么多间,一句话,挤!
那时还没有惠民路,现在的惠民路当年是一大片菜地和鱼塘。区政府要从五祖路进出,五祖路窄小而曲折,路面坑洼不平,骑单车会颠得你屁股疼。
 区委区政府合署办公。
黄思翔到任时,肖扬书记已经去了北江下游的清远市任副市长。
此时的河西镇,朱副变成了朱正,是镇长了,级别比黄思翔高半级。

黄思翔1985年拿到了函授中文大专文凭,调到区政府的时候是省党校党政管理函授本科班的学员。
黄思翔不但字写得好,文章也是出类拔萃的。在环市和河西的四年,他搞调查,研材料,读文件,啃政策,把别人休息和娱乐的时间用在研究上。写出来的文章有内容有政策水平,没有空话大话假话,问题分析逻辑严密,条分缕析,实实在在,又文采飞扬,可读可品,深得编辑和领导的欣赏。四年除了在北江报发了二十几篇外,南方日报也发了几篇。
中文专科毕业论文《粤北客家话分布探踪》,也发表在北江师专的学报上。
师专老师每当提到黄思翔,都会说“那是我的学生”,无比骄傲自豪。
黄思翔在区政府上班,最大的收获是捕获了人生的另一半。

龙鼎辉介绍黄思翔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哇了一声,“他就是黄思翔!”
黄思翔吓了不止一跳,还受了点惊吓,他不解,谁,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办公室主任带他去认办公桌,坐下来时发现那个哇一声的女孩就坐在对面,两张桌子靠在一起,中间连条缝隙都没有。
主任单独一间,因为领导会经常找他吩咐工作或了解情况。
副主任有两个,分别安排在两间办公室里,各带着几个人,有科员有办事员。
对面的女孩二十三四岁,转正不久,是华师大中文系毕业生。那时是分配制,不用考。毕业前可以自己找工作,找不到就等学校分配。李露露就是分配到武水区政府办的,是前年。
李露露毫不掩饰自己对黄思翔的欣赏,“黄主任,我在学校时就读过你的文章,每一篇都有分量。”然后又说,“我叫李露露,河西田心人。你是塘湾的,我没记错的话。”
“对,我是塘湾黄屋的,老乡。”黄思翔从刚才的惊吓平静过来。
黄思翔一米七三的个头,有点偏瘦,说不上俊朗,但很有精神,眼睛炯炯带点犀利,有一种看得透人心的威严。
李露露不回避他的眼光,她还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上辈子吗?小说都这样安排。
她相信命运,希望命运之神会青睐自己。
主任拿过来一张分工表,这是黄思翔来了之后重新调整刚刚打印出来的。
黄思翔在办公室负责材料,主要是龙鼎辉副区长和另外一个常委的讲话稿,汇报材料等,兼管一些区政府内部事务,如接待,车辆及司机的管理。
黄思翔正认真看着分工表,主任又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带着微笑,儒雅而大气。
不等主任介绍,男子伸手过来与黄思翔双手相握,“小黄,我是赵敏之,黄九斤的同学。”
“哎呀,赵区长,我阿叔经常提到您。我本来安顿好就去拜访您。”
“这样,刚才在分工的时候,我大意了,差点失了金镶玉。加一个任务,黄思翔协助主任负责我的材料,算是间接跟我,先过度一下。”然后对着主任说,“就这样定了。”
赵区长和主任走后,办公室静下来,四五双眼睛看着他。
李露露调皮地说,“辛苦你了,黄副主任。”
临下班,主任走过来,“今天晚上去河边餐厅,不许开车,单车也不许骑,喝点,我个人请客。”

黄思翔接到的第一项任务,是赵区长的一个调研材料,第三天要过会。办公室主任跟着赵区长去下面走了两天。调子肯定是按照市里的主线,招商引资环境的诸多问题要在这个材料里摆出来,解决的办法也要有一个明朗的思路。主任老伍是个出了名的刀笔吏,文笔老辣刁钻,也就是思路广而办法多,领导想不到的他弄得出来,在八县三区中是坐头把交椅的。
不只是想考验一下,还是摸一下黄思翔的底,亦或是昨天赵区长的临时起意的安排,让老伍来了兴趣。
“小黄,这个材料后天要过会,然后报市政府秘书处。你用一个小时看看,有意见和建议另纸列给我。”早上黄思翔刚到办公室,茶还没来得及喝,老伍主任进来了。
一沓A四打印纸,黄思翔翻到最后一页,十七页,这是个飞来的铅球,不好接。
容不得黄思翔迟疑,他立即坐下来,全神贯注看起来。
四十分钟左右,他看到最后一行,然后又在几个地方反复看了看。
闭目,用右手在太阳穴和睛明穴按了几下,这是他极速思考问题的习惯动作。
“露露,给我三张A四纸。”
接过三张纸,黄思翔刷刷刷写起来。
办公室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一种严苛的习惯,有人干活,别人不容打扰。聊天,在政府办公室是一种奢望,想都不要想。
离伍主任要求的一个小时超了二十分钟,黄思翔收了笔。李露露把三张纸抽过来,走向复印机,十几秒钟,三张纸从复印机出来。李露露娴熟地把三张复印件和原件各钉了一个书钉。原件递给黄思翔,复印件反过来正面朝下摆在黄思翔的桌面上,再用黄思翔的茶盅压着,整个过程李露露没有瞄一眼纸上的文字。
黄思翔敲了老伍打开的门,“伍主任,我写了几点,不知有没有用。”
老伍接过原来的材料,看了看满满的手写的三页纸,有点惊讶地看着黄思翔,像是黄思翔随便在哪里抽出来三张纸糊弄他一样。
“好,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当老伍看完黄思翔的三页纸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表情迅速舒展开来,难道赵区长真的慧眼识珠!

老伍走在老旧的水泥地板上,脚步有点轻快,这是他近两年来很少有的心情了。老伍五十一了,原来在市计划局跟着赵敏之,任办公室主任,赵敏之来武水区做区长,把他拉过来,还是任办公室主任。赵敏之从副局长提拔到区长升了半级,而老伍是平调。去年市政府要他去做副秘书长,赵敏之一时半会找不到得心应手的秘书,把他压了下来。他知道副处赵敏之终归要给他,但烦心的是没有尽头的材料,像一张张渔网缠着,挣脱了这张,那张又撒过来,没有个头啊。老伍有时候发梦,从一间牢房出来,却又走在另一间牢房里,一间过一间,永远走不出去,醒来满头大汗,疲惫不堪。
在从自己办公室到区长办公室,也就三十米的距离,老伍看了几次黄思翔那三张纸,好像要从紧攥的纸张中看出自己的命运来。
赵敏之很尊重老伍,拿过那三张纸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我好好看看。”
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老伍耐心等着、看着。赵敏之比他小十岁,四十一,是文革后第一批大学生,读书前已经是一个棉纺厂的车间主任,科级干部了。毕业后直接来了北江,在计划局组织科。几根白发连同浓密的黑发从赵敏之宽阔的额头向后梳着,给人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
“谁的手笔,字也写得好。”
“还用猜吗?黄思翔。”
“哈哈哈哈,黄九斤,你这个老狐狸,一点风声都不给我透,好在我看了这小子几篇文章。”赵敏之有点兴奋。
“这个材料可以定稿了,赵区。我带他半年,你可以放心让我走了,真的累了。”
“好,我答应你!去政协怎么样?市办公室也还是要熬夜的。”
“最好啦!谢谢赵区!”老伍喜出望外。
年后换届,赵敏之真的让老伍去本区政协任了副主席。

       7

 黄思翔来区政府刚好半年,坐了老伍的位置。
李露露这时已成了黄思翔的小跟班,总是粘着,公私难分。本来就很欣赏黄思翔,在一起办公后,更是发展迅速,由欣赏到崇敬再到崇拜。
黄思翔坐到老伍办公室之后,李露露不能分分钟与黄思翔见面。每当他们办公室有材料或有单据要送主任办公室时,李露露总是站起来,“我去!”
同事们此时总是异口同声“去,我去了个去!”李露露不嗔怪,不反击。
不知哪个圣哲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黄思翔又在武水区政府办继续干了两年,到了1988年的元旦,省委党校的本科毕业证到手,李露露也到手。
李露露是个乡镇企业家的女儿,家里最多的是钱。结婚全都是她爸爸给的钱。河西镇在黄思翔原来住的那一间旁边又给了一间,中间打通开了门成为套间,还特意请工人搞了个卫生间,十分舒适。住了不到半年,李露露爸爸硬是要送给他们一套商品房,86平方。就在武水河畔,电梯11楼,武水江景尽收眼底。
这时,武水区轮到赵敏之抓庄,做了区委书记。他看到黄思翔逐步成熟,不能像老伍那样屈着,放了他河西镇镇委书记的缺,又与朱镇长合在了一起。

一个周末,黄思翔带着李露露骑着嘉陵摩托车去登丹霞山。
北江市区到丹霞山约五十公里,一个半小时车程。年轻,两人没有舟车劳顿的感觉。李露露是珠三角人,来北江几年都没有去过丹霞山。看到丹霞山那灿若红霞、色如渥丹的各种形状的山体时,尖叫连连。
爬观日亭,看一线天,要不然就等于没有来丹霞山。
摸着铁链,脸几乎要贴到梯级,李露露突然往外一望,吓得几乎趴在梯级上。“这么险呀!”
“要心无旁骛,一级一级往上,很安全,继续!”黄思翔鼓励着她。
黄思翔似乎受到某种刺激和提示,静静的护在李露露之后。这不就是我走过的仕途吗?这不就是我们的人生吗?
是啊,再陡的路,只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你就会拾级而上,你就会排除许多干扰,你就会规避许多风险,包括人为的风险,你就会安全到达峰顶。
黄思翔是个智者,他常常反思自己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权衡着每一个过往的选择。当他人认为危险来临时,黄思翔把它当做进步进取的机会;当他人遇到风险碰到困难时,往往抽身事外或打退堂鼓时,黄思翔则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勇毅前行;当利益和荣誉摆在面前时,很多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而黄思翔则反躬自问自己何德何能怎敢伸手?
不是人人都会跌跟头的,不是人人都会自乱阵脚踟蹰不前的。
自然,一脚踏空,跌落万丈深渊者自古有之。
一棵大树,只要根底稳固,就算风雨如磐,照样参天而起。
那些不懂防微杜渐,不会自我理疗,不愿良药苦口的人;有了问题和伤病,不敢洗毛伐髓脱胎换骨自我完善的人,哪里谈得上路漫漫而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年轻的黄思翔,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地方高层,成为别人仰慕和欣赏的风景。
到了山顶,风好像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吹来,两人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千仞赤色直壁,看着蜿蜒如练的锦江,一种身居仙境的缥缈感充盈心间。远处群象过江、玉女拦江等诸多景象历历在目,群山高矮起伏,树木苍翠欲滴。“不怕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一句古诗从黄思翔的口中诵出,李露露依偎在黄思翔身边,两人任凭山风吹拂,伫立久久。

            2022年11月6日—8日
2022/11/27 19:20:31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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