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旧事陈年》中,写了一些搞笑和一些悲催的小故事,没有多大的教育意义,就是茶余饭后,就是闲极无聊,可都是曾经,曾经的你和我,是很多人的不屑。或许有人会说,老胡你不深刻,老胡你浪费笔墨。错了,假如有人这样认为。琐事不碎,凡人不凡,人世间一切的活动和语言,都不会是多余的。构成人体的是亿万个细胞,构成大千世界的是无数的机缘。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一瓢不是数量,是成分。因为一滴水,它会反射世界。
小故事,大道理,我想。
人不能太干净,带点糊涂有点邋遢容易被人接受,比如洁癖,老公受不了,老婆顶不住,只好分开;又如,烟不抽,酒不喝,朋友就少了很多。
我师范毕业分在一所中学教书,那时就对自己的人生进行设计,还对自己的形象进行设计,什么语言要文明,不讲一句粗口,不骂人,遇事要心平气和,做事要温文尔雅;什么烟酒不沾,不乱花钱,除了自己老婆,不摸其他任何女人,等等。还写在本子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对比自己过往的言行,自以为这样就是修身养性。
学生不听话,调皮捣蛋,我好言相劝,可有几个屡教不改,有时候抓到他们,心里最想说的是“丢你老母,我打死你!”一开口,却变成“小朋友,你不能这样哦,要听话!”学生当你狗吠。
后来还是遵循古训,玉不琢不成器,知道这个“琢”就是要动用尖锐的利器和锤子,也就是你用你柔软的心去温暖学生是必须的,但对于那些刺头,你的心就会被他刺破而滴血,这时候你就要动用强硬的手段才能把他制服,然后才会按照你的方向去培养。在乡下中学摸爬了几年,早把自己形象设计丢之脑后,笔记本也不知塞到哪个犄角旮旯了。想起来真是笑话,如果人生和形象能够设计,哪还有失败者,哪还有那么多的怨气,哪还有人间悲剧?
年轻,什么都可以试,有的是时间,大家也不会真的笑话你,所谓“欺老莫欺少”嘛。
人也极少有预见性,一切都是未知,就如老婆,前面说除了自己老婆,谁也不摸,可你以为这个是你老婆,水到渠成摸了,第二天她说我与你无缘,分手吧。你发的誓言就等于放屁,你以为神圣的爱情就成为你糟心的际遇,正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现在想起来,自己都会笑死自己,不乱花钱,是因为没有钱,不讲一句粗口,是因为讲了很多句粗口,语言要文明,是你处在文明的环境里,比如在富丽堂皇的会议厅开着会,比如战战兢兢站在领导面前,又比如躺在病床上口鼻插着几条塑料软管。
有一个故事,说下象棋,甲把乙的一个車吃了,可乙仍然心平气和没当回事,甲把棋盘一掀,“不下了,妈的,吃了个車都无动于衷,还下个鸟呀!”这说明什么,做人还是要有点脾性,喜怒哀乐分明,该怎样还得怎样,顺着点脾气,忍不但自己会忍出病来,还可能也把别人忍死!
我教初三,学生都年龄偏大,尤其一些复读生,特别是有几个女生,走在校园里,那块头,那风韵,与女老师无异,只能从穿着打扮上去区分,最明显的是老师基本上带着手表,女教师都穿着文胸,还有,女教师看我们都光明正大,欣赏的欣赏,讨厌的讨厌,而学生则爱用“瞄”,偷偷地瞄。
瞄来瞄去,个别女生就无心向学,她会琢磨这个上课的男教师有么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假如什么都还没有,他会不会对我好,成为我的男人。
一次,一个女生,单独,悄悄问化学老师,“老师,你裤裆里是不是撑着一根棍子,老是东起来的?”
这个老师张开嘴,半天合不拢。
这事报告到校长那里,年轻男教师终归怕出事嘛。
校长把那个女生叫到校长室,连同两个女教师一起问话。
谁知这个女生理直气壮毫无羞耻,她说,“校长,孔子要我们不耻下问,我就问了一下,你们就这么大的反应?”
“还有,老师要我们善于比较,我比较了。你校长的裤裆就没有撑着棍子,平平的,扁扁的,塌塌的。”
“叫家长!你给我滚出学校去!”校长一顿咆哮,把两个女教师笑得岔了气眼泪直流。
第二天我去上课,没有见到那个女生,被劝退了。
年轻人喜欢凑热闹,本来无可厚非,可想把世界所有的热闹都凑一遍就不现实了,这样的人不是能量大,而是心大。我的队伍里就有这样的人。爱打听,爱管闲事,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要穷根究底,挖地三尺。
这个人叫吴崇明,谐音吴聪明,大家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搞笑。他老家在上海崇明岛,老爸为了寄托对家乡的思念,把儿子叫做崇明,合情合理。广东人说吴聪明就是不聪明,不聪明就是蠢呗。
有人说他不是上海人,而是祖居崇明岛北端的江苏南通市海门区的海永镇人。
这个篓子捅得得大了。换了别人会一笑了之,因为那是祖上的事情,由他呢!可吴崇明不是这样认为,他以自己是上海人为骄傲,上海是东方明珠。必须得搞清楚,“我这个上海人是正宗的!”
崇明岛是中国第三大岛,排在台湾、海南之后,是中国最大的河口冲积岛,中国最大的沙岛,成陆历史有1300多年,被誉为“长江门户,东海瀛洲”,全岛面积1269平方公里。岛上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丰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吴崇明小时候随他父亲回过家乡崇明岛,现在祖居也还在,出租给人做生意。
吴崇明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六,上午放学就跑去坐班车回北江市区,进屋就问他老爸,有人说我们不是上海人,是不是真的。
“真的呀。”他老爸想都不想就回答了他。
“哦,原来他们怀疑错了,我们是真正的上海人!”
“发你个大头梦,你咸萝卜吃多了吧,儿子。”他爸毫不留情面,他知道儿子一贯虚荣。
“我们是南通人,这有什么考究的?”他老爸继续教育他。“小时候我带你回去,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现在所有的亲戚都住在南通。”
吴崇明一脸愕然,好像是这样啊。可我星期天回到学校怎么样面对同事呢?是实话实说,还是说老爸也不记得了?
有一次,吴崇明拉着我,说是有一件事情需要研究一下,他说他研究有一段时间了。我有一种被尊重的自豪感,人家研究了很久的事情用来请教自己,自己不简单呢。
他拉着我几分钟来到家属区晒衣服的地方,十几户人的衣服都晒在一起,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在太阳底下风吹轻轻摇摆不停,也算是壮观的场面。
吴崇明把我拉到一根晒衣杆前,指着一条妇女卫生带,很认真地说,“老胡,你说这是橡胶做的吗?”
妈的,这叫什么研究,这研究的什么啊!这不变态吗?
接着他又说,“橡胶是不吸水的,女人的经血留出来,这卫生带怎么装得住,怎么吸收得了?”
我怕等下有人来抓我们的现行,扯着他快快离开家属区。天啦,这吴崇明脑子绝对进水了,有问题呀!
初一课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有关于何首乌的描述,“何首乌有臃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可以成仙。”
吴崇明教到这一课时,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少了一根筋,他发动三个初一班的同学回家去挖何首乌。学生本就巴不得闹腾,一百多人把好几个村子的烂墙根挖了个遍,推翻了几堵好墙,有一个学生还被蛇咬了一口。这事在整个村镇搞得沸沸扬扬,一时难以收拾。好在那个被蛇咬的学生抢救过来继续上学。
通过吴崇明的事,中学老师的名声不太好,镇里领导来到学校,与校长一起召开教师大会。
镇长把吴崇明狠狠批评一顿后,说“校长啊,听说你们九个班,三十个老师连同工友,人是不是多了点呀?一个人看一个班,九个人就够了嘛,最多十个人就可以了嘛!我知道,要有一个人敲钟。”
一片愕然,然后是哄堂大笑,大家以为镇长幽默。
殊不知,镇长严肃起来,“明天我就叫办公室主任过来,把多余的人派到镇里去,参加计划生育工作队,跟我下乡。”
校长这时才知道这个镇长是个草包,是山东的韩复榘再世。
半年后,这个镇长被人大代表集体罢免,回到他原来工作的派出所,继续干他的抓人打人的粗活。
虽然没有被镇长抽去大部分教师参加计划生育工作队,但计划生育工作是那时的长期的中心工作,比经济和维稳还重要,镇里所有单位都要参与并认真负责,最终还是抽调了两个教师临时去帮助搞计生。
我是本地人,首当其冲,理由是我认得路,知道村落分布,还认得人。还有一个是年龄比较大的体育老师,体育当年属于杂科不参加中考。体育老师姓富,富裕的富。
我和富老师随时被叫去镇里,没有固定时间,或早上或中午或三更半夜,但一天只去一次,因为我们还要上课。一般我们两个是当凑数,就是凑人多,让人看上去声势浩大,村民和计划生育对象不敢乱来。每次校长室接到通知,我们两个就跑步去镇里,不用进镇的大门,解放牌汽车就已经在门口等着,其他人已在车上,等我们爬上车,车子就开动,风驰电掣,像赶赴战场。
我们的任务第一是抓人,第二是搬东西,第三是保护领导。
抓到的人一律送去县医院,结扎的结扎,打胎的打胎,其中两件事让我记到现在。
我的二舅母的姐姐,生了九个女儿,大部分是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时生的,农村重男轻女,“养子防老,积谷防饥”是古训。这个“子”自然是男孩,女孩要嫁人,都嫁出去了,没有男孩怎么养老,怎么传宗接代?在农耕时代这是很合理的解释。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不像现在各种保障制度健全,国家还鼓励第三胎。现在的年轻人,婚也不结的不知多少,结了婚做丁克的更多。
政策的制定实施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实事求是,形势变了,时间推移,政策也随之修改甚至从新制定,有时还要推翻前面的政策落实新的政策,这叫做自我完善。就像我们穿衣,三伏天你还穿着数九的棉衣,而寒冬腊月你却穿单衣单裤,这叫什么,叫神经病。
二舅母的姐姐接近五十岁,她以为政府不会抓她,“不怕丑,生到四十九”,她自己也没有再怀孕的想法,可偏偏名单上有她。
我第二表妹配她去了县医院,她躺在结扎床上,哭得伤心,一是自己没有养一个儿子,对不起祖宗,二是这么大年岁了,无缘无故挨这一刀。手术医生一看,这么大年纪了也抓来结扎,这计划生育工作队也太过分了。
医生不想做这无良之事,对外喊一声“谁带来的,人呢?”
我表妹急忙进去,“医生,我带来的。”
“你是谁?你们太过分了。老人家都拉过来充数!”
“她是我妈妈,是镇里硬把我们拉过来的。”
“叫工作队的人过来。”
镇里计生办主任跑着去见医生,这个医生正好是院长,他劈头盖脑开骂:“你们比国民党还敢啊!看看人家女儿都二十多岁了,还把人家拉过来结扎,不怕雷劈吗?给我送回去!”
这一送,我表妹第二年有了一个弟弟,也许是感动了上苍吧。这个弟弟后来还读了米国的硕士研究生。十个兄弟姐妹现在风生水起,都混得不错。
第二个故事是我们村的一个男的,叫阿德古,生了三个小孩,没有逃,好像是在家等着。连同本村两个男的被送到结扎床上,三台手术在一间屋子同时做。
阿德古退了裤子躺倒医床上,医生准备动手术,在阿德古的那地方摸捏了几下,说,“这个不用做。”
隔壁两床同村男子以为医生放水,连忙问“为什么?”
医生说“这个没有发育,小孩都还没生过吧?”
“他有三个小孩了。”
“是吗?不过做不做都一样,何苦挨一刀,回去吧。”
谁知阿德古说“来都来了,做吧。”
医生不再出声,阿德古结扎成功,领了结扎证,领回去二十个鸡蛋和五块钱。
后来大家都知道,原来阿德古结婚有名无实,那玩意儿从来没有勃起过,哪来的小孩?他老婆每次离开三两个月,回来就有了身孕,阿德古也默认,有总比没有好,至于是谁的都一样,就当捡来的,螟蛉之子也好。
为什么阿德古又要多此一举结扎呢?结扎了,他老婆就不会再怀孕,不怀孕就不会有第四个小孩,就不会有那么重的负担。
不是抓去结扎,这些苦涩的秘密怎会被揭开,阿德古是伤口上撒盐,痛上加痛啊。
除了好笑搞笑的故事,也有不少悲催的剧情,说一个吧。
某领导要提拔做副市长,在选举前,每个代表都收到一张传单,传单上透露某领导所辖的某镇因计划生育政策执行过了火,出现严重事故,自然这个某领导没有如愿当选。传单讲的是真事,不是杜撰,但这个关键时刻把这个事实暴露在特定环境里,是抹黑,是斗争,严酷的斗争,有点马克吐温笔下的《竞选州长》的剧情重演。
事情是这样的,某人生了几个女孩,还想继续生,博一个男孩来。老婆怀孕逃到亲戚家去了,为了逼他老婆回来打胎,计划生育工作队把他家养的几头猪和一头牛全部赶走。某人看看年关就近,猪本没还,过年猪肉也没了着落,小孩衣服都没有钱买,没有牛,明年耕田怎么办?家徒四壁,某人失神了半天,做出了一个决定,磨利柴刀,拼啦,你不让我过,我也不让你活!
从计划生育办公室砍起,再就是派出所,再就是镇政府,虽不是月黑风高,但也血溅夤夜,一片哀嚎求救的惨烈之声,死了四个,伤了七八个。派出所的人正在打扑克牌,来不及拔枪,惊慌之中受到重创。
这算不算血前进中的代价,算不算探索路上的学费?
不,这是一些绝了良心的执政者用绝良心的手段导演的一幕人间悲剧,这样的悲剧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这与后来的毁灭性开采,为了提高GDP一样,把大好河山搞得乌烟瘴气,断子绝孙的行为一次次上演。
我后来去探看了这几个小孩,用我微薄的工资买了一些食品和衣服,也洒下了几滴痛心疾首的泪水。除了同情和痛心,我还能做什么呢!愤怒吗?不,愤怒是要有极大的勇气的,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我是个教书匠,说回教书和学校吧。
那时提倡家访,家访是我们晚上的一项重要活动,联系家校,加强沟通,老师乐意,家长欢迎。
一村一村进行,要去某村,白天上课就通知学生,有时个别通知,有时用广播通知。
学生接到通知会很兴奋,不管自己学习成绩好坏,总之老师能够去自己家是件光荣的事,会回到家第一时间告知父母。
一次决定去多田村,五月的山村一下子热闹起来。老师要来,各家立即忙碌,要好好招待,有小孩在中学读书的更是像过节一样。有炒好花生摊在地上打好米酒的,有去河里摸石螺剪好备好配料等着的,有去挖半大不小的芋头杀鸭子做芋头焖仔鸭的,还有扛着锄头去背夫山挖芒鼠的。
有一个家长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去茅房拿了一瓶叫“鱼藤精”的农药,呵呵呵,大家不要误会,不是自杀。跑步出村,边跑边叫,“毒河啰,毒河啰,快挑水洗菜!”村民听到犹如地道战游击队长下了命令,各家各户迅速行动,挑水的挑水,洗菜的洗菜。他跑到上游的台板位置,涉水过河到对面,把鱼藤精倒入河水里。鱼藤精倒入水中被稀释,就像倒入几桶白色的牛奶,逐渐向下游流去。白色的鱼藤精是剧毒,河里的鱼不论大小,通通晕死,所到之处一片跳跃挣扎,场景壮观。沿河村民看到鱼虾的异样,知道是有人“毒河”,再不会洗菜挑水,所以不会有人中毒。
从多田到龙归,弯曲的河道有接近二十公里,一瓶鱼藤精就够了。这个投放鱼藤精的家长带着几个孩子一起,用捞基捞了十几斤的鱼虾,大大小小各类品种都有。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再用清水泡一两个小时,再煎好起锅,等着老师来。那一晚,几乎家家都有鱼,烹制方法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香!
鱼藤精在大河里被水稀释,毒性已经很小,只是鱼儿们没地方逃避,就像我们有时候熏蚊子也会把自己差点熏死一样。鱼儿们拼命跳跃,就是想逃离,只不过他们不会飞,跳起来又掉回水里,逃无可逃。一些抗毒能力强的,个把小时又醒过来,还有相当一部分鱼会串向对岸稍微清一点的水域,逃过一劫。毒一次河,沿途村民捡的鱼加起来会有上万斤,要半年才能够恢复鱼虾的生态,破坏很大。
在我的记忆中,我遇到过五次“毒河”,每次都下河,捡了不少鱼回来。
以前那个时候法治没那么严,不会被抓去坐牢。几个小时后河水又逐段回归清澈,河边的村民又可以洗菜挑水。
如果是现在,我们,别说我们,连村民也不会去吃鱼藤精毒死的鱼。人的平均寿命,就是在大家的不断觉悟中逐年提高的。
说起家访,我们一个老师差点出事。这个男教师长得还可以,就是那个教化学的陈老师,去到问他裤裆是不是撑着一根棍子的那个女生的村子。那个女孩被劝退在家务农,那时还没有打工潮。她越长越大,渐渐发育完全,是个真正的大姑娘了。她对化学老师是真爱,只是当时耍了一点小聪明,意图接近和刺激老师。
她弟弟正在读初三,又是那个化学老师教他。这次家访,她知道后,兴奋异常,与一个闺蜜商量,她的老师要来,说是个加深感情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她那个闺蜜以为是师生恋,也不知道以前她在学校的糗事,很高兴,该怎么帮就怎么帮。
见了面,虽然有点尴尬,化学老师也没有觉得以前那提问有多大事,而且过去了那么些日子,记忆大家都会淡漠了。
谁知,两三杯土炮下肚,脸红耳赤,酒被村姑放了山上的鸡屎藤的汁液,一种有催情作用的汁液。二十多岁的化学老师不知深浅,裤裆很快真的东起来,而且眼睛不停往两个村姑的胸口看去。他没有感觉异样,以为是喝酒乱性,控制一下就会过去。
村姑对他弟弟和父母说,老师喝多了,我们扶他去奥美家休息。她的闺蜜叫奥美。
到了奥美家,进了奥美的闺房,陈老师脑袋有点晕,可下面硬邦邦,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迷迷糊糊睡在奥美的床上,奥美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子躺在自己床上,下面还架了个大炮。一时忘了她的闺蜜在旁,伸手去摸化学老师的裤裆,就要初尝禁果。
“你干什么?奥美!”她目眦欲裂,恨不得一刀劈了奥美。
奥美一惊,一刹那惊觉自己失态,羞愧不已,可她也是十大几岁的姑娘,春心已动,实难控制,“哦,姐我顶不住了,我们一起好吗?”
“哼,我沙美什么时候让过谁?滚一边去,把门拴上!”那口气好像久经情场历人无数一样,也许有些东西是无师自通不需学习的,就比如这男女之事。
说完,把脸贴在化学老师的脸上,一只手伸进老师的裤裆摩挲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像一个母亲在哄婴儿睡觉:“老师,我早知道你这里不是棍子,是男人的命根,哎哟,老师你这里又×又×又×又暖和,我喜欢。”她说着摸着,竟然哭起来。“老师,我想得你好苦,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知道吗知道吗”声音越来越小,动作却越来越猛,有要吞掉老师的迹象。
奥美被眼前的春宫戏刺激着,看到沙美对老师上下其手,她的占有欲突然被激发出来,一把扯住沙美的后衣领,把沙美拉了起来:“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床,你出去!”
两个村姑四目相对,互相从新打量着对方,十几年的闺蜜一下子觉得陌生无比。
“哈哈哈”,几乎同时,两人大笑起来。
“奥美,我们这样是不是犯罪,我们扶老师起来,好吗。”
“我舍不得,舍不得!”
这时,化学老师坐了起来,“沙美,这是哪里,我喝醉了,是吗?”
两个姑娘吓了一跳。“是,我们扶你进来休息,想不到老师这么快就醒了,老师好酒量。”奥美先说。
“其他老师呢?”
这个奥美和沙美真的不知,她们的心思都在这个老师身上,其他老师去了谁家,不知道。
其实化学老师没有全醉,所谓酒醉人心醒。他被鸡屎藤汁液催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冲动控制了他的脑袋,刚才沙美和奥美的言行举动全都清晰感受,尤其是沙美的手,把他摩挲得有一种飞扬跋扈的征服欲,恨不得翻起身来立即把沙美办了。可奥美在测,更要紧的是奥美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她,越过半步,就要结婚,一辈子在一起,他在瞬间把这事相通了,就装醉不醒,最多被捏捺几下,正所谓“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等他们争吵争抢,知道这事绝对不成,危险已过,他才假装醒来。
这些青春的萌动与冲动,都是小儿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际遇,结果也千差万别,现在想起来说出来也就一笑了之。
就在沙美他们折腾的那个晚上,我随大家从村里回到学校,看见自己的房间里间竟然亮着灯,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一个女学生睡在我的床上,这一吓不轻。我马上退出来去隔壁叫同事,同事一起过来看,原来是初三的一个复读生叫潘丽丽的。
同事马上回去,边走边说“怕什么,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什么意思?我不知怎么办。
“老师你回来了,我有问题问你,等来等去就睡着了。”
“这么晚了,回宿舍去吧。”我下了逐客令。
“我再坐一会,刚才罗老师不是说我是大姑娘了,老师你怕什么?”
这算哪门子事!我不再理她,掩了门,走过隔壁罗老师房间,与他睡了一晚,罗老师当然是男的。
不是自己清高,也不是自己高尚。那时老师在百姓心目中是圣洁的,是榜样,是楷模,洁身自好是一种自觉。
老师被学生、家长和社会尊重的程度,现在不复再有。我们单身教师,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每个人都会收到学生送的蔬菜、鱼肉、米粮,或是学生自发,或是受家长所托。某个学生家磨豆腐、杀猪,首先想到的是老师,如果邀请不来,第二天就会让孩子带一点给老师。
在这种风气包围下,谁敢造次?
不过,有时候我也调皮一下。
一次我值班,也就是晚上负责整个学校的晚自习,主要就是巡视,各个班都去看一看,学生到校情况,老师下班情况,在《校务日志》上记一记,写一写。还有就是负责敲钟,敲一截一米左右吊在学校中心位置的铁轨,敲锤是一根一尺左右的圆柱形钢条。
这天晚自修下课,初三有几对男女同学,手牵着手溜向课室后面操场的草坪。校长递给我一把很亮的手电筒,说,“阿胡,去看看,赶他们回来。”
我说“我不去,要去你去。”
“为什么?”校长想不到我会抗命。
我说“有什么好看?我自己都想!”
这句话后来成为经典。
几年的乡下教书生涯,平淡无奇,工资少,伙食不好。但凡有人出钱加菜,大家就敲碗敲碟。大肠很滑,黄老师就用脚踩着来剁,粉肠不怎么洗就切,叫做原汁原味,吃的时候发现粉肠中间有白色的东西向两头突出,认真一看,是肥虫。
晚上饿了,就分工偷菜,偷谁家的,就派人去他家聊天,这边聊天,那边就偷菜,偷到了先放着,半夜才煮。
那时候最大的矛盾,是担保学生欠费注册,到学期结束学生都没有交上来,就扣担保老师的工资,搞得老师很尴尬。两难,往往学习好的家里穷,家里有钱的学习又多数不好。老师为学生前途着想,扣工资就扣工资,总之不能让优秀有前途的学生辍学。
那几年,所有的老师都被扣过工资,可没有人抱怨,更不会去追学生还钱。与现在的状况相比,那时候的老师真不容易。
至于加班加点,那是常态,没有人想到补贴奖金,那时候没有补贴和奖金。
学生考上去了,出息了,老师就高兴。
刘老师,看到一个女同学学习很好,就很关注她,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她,帮他交学费,给他买学习用具。经常接济她的伙食,这个同学也不负所望,考上了韶州师范。刘老师一如既往支助她,她也知恩图报,并在二年级时当着学校很多老师的面表白,毕业后要嫁给刘老师。
谁知,在三年级时,这个女孩被师范的体育老师攻破,以前的誓言承诺抛诸脑后,化为乌有。
一次她回到中学对刘老师说,“我们睡一晚吧,算是报答你的恩情。”
刘老师淡淡地说,“你走吧,我与你睡了,我就不是老师,而是禽兽。”
刘老师后来调到县城中学去任教,写出了很多篇儿童文学作品,蜚声省内外。
我在北江市作协名单里,看到了我同事刘老师的名字。
有人问,你们怎么那么傻?
不傻,几十年后我还是这样觉得。
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乡下教书的日子,最留恋的时光就是那段穷苦的时光,有点像老革命留恋井冈山,留恋延安。
我凡是梦到讲课,都是在乡下的中学,最常出现的场景是,要考试了,我的课还没有讲完,预计学生会考不好,,心里非常焦急,醒来会有些冷汗,张开眼,盯着黑黑的夜,急着确定是现实还是梦。
在几次搬家时,最不舍得丢弃的是那些年的备课本和班主任手册,就算某年搞教育史料陈列,我也没有捐出去。偶尔会鬼使神差翻出来,久久凝视,里面夹放的多张毕业照,总是看不够。看到照片里一个个憨厚傻笑的同学,觉得他们就是自己的孩子,再调皮也可爱至极。
学生对我们很敬重,毕业了离开了,几十年过去了,只要开同学会必定请老师送礼物。照相时我们被安排在第一排坐着,同学们站着,个个笑容灿烂,谁都不记得哪个成绩好哪个学习差。成绩不等于成就,一些牛鬼蛇神往往是时代的弄潮儿,有胆略,敢拼搏,成功的多是他们。
拿我的毯子去封陂头抓鱼的那个,现在是工商行某行的行长,拿菜刀要砍老师的那个现在是某火箭军的上校,出类拔萃的某班班长如今是某小学的优秀教师,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教书匠。某年某班的最优秀的黄某某同学,一次我回乡下,见他站在路边,很多年不见我还认得出。我主动打招呼,他也还认得我,笑嘻嘻叫了一声“胡老师”。我正要继续聊下去,我车里的一个同事说,“走吧!”我听出这里面有不妥,等车子离开,同事说,“他受过刺激,半呆不傻了。”我愕然。
所以,我对学生一视同仁,不分亲疏,没有好坏,只有学习能力的高低,孔子曰“有教无类”,然也。
旧事陈年,翻出来,慢慢回味,是回味无穷,还是味同爵蜡,我自己知道。
2022年11月21日—22日于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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