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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碗
  文 / 邓秋船
      

   从旱排步行到野溪,穿过田垌,钻出竹林,爬上山坳,拐个山岗,20分钟便到,那里是同学沈茂佺姐夫阳挺乐所在的村庄。
   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星期六,我和沈茂佺结伴去野溪的平岗姐姐家帮忙收割晚稻,太阳下山了,北风吹在沾满泥巴的腿上,干干裂裂的疼。回到家,姐姐烧水让我们先冲凉,哥哥(姐夫)阳挺乐换上水裤,拿了网,就去山塘打鱼。那一顿晚餐有鲜美的鱼,精瘦的肉,雪白透着金黄的鸡蛋,自己菜园里的瓜菜,热浪袅袅,香飘满屋,姐姐两个小孩银铃般的欢笑让大家的劳累一扫而光。
   姐姐说我第一次来她家,又参加了他们的农活,特意煮了汤碗,用花瓷碗盛了,我和老同学面前各一大碗,碗沿漂浮着碧绿的葱花和紫红的洋葱丝,香喷喷的肉片、剥了壳的金黄色的鸡蛋隆起在碗中间,不小心的话准要碰上鼻尖。我忍不住大快朵颐,嫩嫩的蛋白粉粉的蛋黄,顺着粉皮和汤水,刺激味蕾,欢快地往肚子集中……姐姐怕我害羞,不住地往我碗里夹鸡蛋,添鱼腩,招呼我多吃点多吃点,那一晚真吃撑了,眼睛鼓鼓的,肚子圆圆的,连说话都缓不过气来。
   平岗姐姐的热情、关爱、亲和,给读中学的我留下深刻印象。
   邓坊镇赤石,同学陈志龙有个姑姑,周末去随他一起去姑姑家带菜,荣幸地吃过他姑姑的汤碗;邱昌海家在该镇的洋西坑,去他家玩时,老同学做村支部书记的妈妈也给我煮了汤碗,温馨的记忆至今清晰。
   家乡有句俗语:有钱时时节,冇钱节节时。说的是,有钱人家平时的生活像过节,没钱人家节日也像平时那样寒酸。但再寒酸的家庭,礼数不能丢,有至亲或特别重要的朋友来访,为表尊敬,总得打汤碗款待客人,聊表主人盛情。
   汤碗是什么菜式?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没几个人讲得清楚。其实,做汤碗不复杂,就是煮上一大海碗的烫皮,煎几个黄金蛋,加少许廋肉,撒上葱花,热腾腾给客人品尝,表示主人特别的敬意。我们家乡,小孩念小学,请木匠篾匠或水泥匠来家做家具盖房子,请风水先生,小朋友新春佳节串亲戚家,收到高等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家人对学子的犒劳,都离不开煮汤碗。
   记得启蒙上新圩小学一年级,奶奶开心地笑呵呵,见牙床不见眼的慈祥模样,让我心里痒痒的,暖暖的。父亲更意识到这是我们家一件隆重而开启新航程的事件,早早准备早餐,去伯母家要来几张烫皮,取出自家积存的鸡蛋,煎成金黄喷香,加了许多肉片,盛了2大碗的汤碗,热气腾腾,香味袅袅,催促着我和奶奶趁热吃,殷切鼓动我多吃吃好。有奶奶分享,父亲语重心长:崽呀,斗大的字爸也不认几个,你如今成长了,该上学堂浸润文化了。听老师的话,认真学好知识,增添本领,日后成为聪慧任事的人,为家族增光!
   望了望奶奶,望了望父亲,我感觉夹鸡蛋的筷子特别特别沉,知道父亲今天煮的汤碗凝聚着他殷殷的慈爱,还有满满的期盼。今天的黄金蛋特香特滑特暖心,胃口特好,我接二连三吃了4个,而奶奶才吃了2个。
   童年时代,最喜欢去的亲戚,就是山旮旯的姑姑家了。姑姑怜惜我自幼失去母爱,对我格外关怀呵护,每年春节,父亲领着我去她家,姑姑除塞上一个红包,总不忘煮满满大汤碗,祝福我好好吃,快些长大,快些替父亲分忧干大事。
   无法考证这汤碗缘于何时,可有什么典故,我们家乡人都知道汤碗的珍贵和隆重,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良好心愿,真情祝福,给人留下难忘的温馨回忆。

2023/1/10 0:03:42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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