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密码，诗意乡土
作者：官见全
杜金华终于正式出版诗集了，为这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
作为同乡和文友，我有幸较早时间拜读了诗集《家园密码》，这是一部纯乡土题材、充满田园气息、自然生态浓郁的现代诗集。据了解，金华从2001年至今，创作了一千多首诗作，其中择选了126首（组）乡土诗（按单首计算360首）收入诗集。
歌德认为，诗是“戴着镣铐的舞蹈”，此话不假，写诗是一种相当耗心费力的活。不过，我觉得金华是幸运的，他一入文坛，便遇到多位贵人，著名诗人桂汉标对他青眼有加，屡屡点拨，让他及时入道。五月诗社社长冯春华慧眼识珠，力尽所能指导和推荐金华诗作。市作协主席荣笑雨发现了金华的独特才华，多次鼓励他早出诗集，早出成果。县作协主席陈志强与金华更是志趣相投，在县里的各种文学活动中给予他不断的鼓励和支持。
金华就是在这样的关爱中，不畏艰辛，“戴着镣铐”，将所见所闻的爱恨忧愁、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统统交集糅合在独具风格的“舞蹈”中。
欣赏着金华的诗，我一直在想，真正的文学是什么？我们为什么写诗？
我总觉得，真正的文学是人学，是反映人类的学问，是直面人性的学问，是表达人生的学问。因此，我们写诗就是为了表达，正如舞者用舞蹈表达，歌手用音乐表达，诗人用诗歌表达。通过这样的表达行为，表达情感、表达思想、表达人生。
那么，我们一起来看看，杜金华究竟在《家园密码》里表达了什么呢？
丰富的情感元宇宙
人是世界上最富有情感的动物，正所谓古语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翻阅诗集，可以发现，金华在《家园密码》里，用数百首诗作构建了一座丰富的情感元宇宙。
《坐在莲花上的父亲》这首诗，仅仅标题就已经很有张力，非常吸引人，诗里通过描写父亲在鱼塘里割草、喂鱼、种莲的情景，向读者展示了一个为了家庭而勤劳耕作的农民形象，表达了诗人对父亲的致敬，结尾想象奇特，“夏日黄昏的余辉在父亲的身后照下来/他坐在塘边，一动不动定定地坐着/我不忍扰他，只远远地看着/别样莲花正开/父亲安静得如禅坐在莲花上”，此时的父亲，在诗人心目中，俨如观音菩萨一般，虽然不言不语，却点化了诗人，感动着诗人。我相信，曾经为人父母的读者来看这首诗，想到养家之艰苦、育人之恩情，更会引起共鸣。
类似亲情诗作，金华在《父亲·母亲》《依依不舍的村庄》等也有所表达。“香盏袅绕，袅绕着一座村庄，一个家族/千秋万代。向先祖，向天公，向地母祈福/你十指相扣的双手，收融了所有的困厄…/家与族的延伸，在神龛上，也在沐浴天香的伊人身上……”，描写了祭祖的场景，记述了缅怀先祖、延续家族的人情。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有爱乡爱国的情怀。金华作为一名诗人，爱乡爱国之情更是强烈。他的《大清化》既是诗，也是一首被谱了曲的歌词。开篇就用一种历史的想象，“岭南清化乡/翩翩少年乘舟上/那是九龄拜相/开元盛世新气象”，描述了少年张九龄意气奋发、乘舟而上的情景，引人入胜。接着，金华在诗中先后描述了张发奎、龙斗峰、旗峰寨、七星墩、清化河、舞阿妹、舞火龙、车八岭、满堂围、白门楼、桂山书院、彩岭、石头塘、律水、笔架山、将军栋、荣光围等清化名人风物。整首诗大气磅礴，读起来文字沛然。最后，予以概括性诗句收尾，“几千年来，这片土地有过几多岁月峥嵘/谁曾数，这片山水几多风光几多爱/问天问地问大清化”。情感充沛，一种爱乡情怀跃然纸上。
这类乡情诗作，《家园密码》比比皆是，如《若即若离的故乡》《故乡五行》《返乡多年》《石井村诗章》《乡物》《舌尖上的故乡》等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家园密码》中描写“南天第一人”“岭南诗祖”张九龄的诗作、诗句，几乎是处处可见，《九龄风度》《石头塘访九龄》《张九龄的故乡石头塘》等等，充分显露了金华的敬拜之情，他始终以一颗最真诚的心来赞颂这位最杰出的乡贤。如《九龄风度出韶城》里，他构思了张九龄从清化河来到韶州城的场景，反复吟诵，表达了无比的敬意。“九龄写下的那些诗歌/闪耀在文坛的星河里/他吟诵过的那轮照亮过他的心地的明月/一再被我们长久凝望，照亮你我的辽阔心地”。又如《为你等待》“我是九龄的一缕风骨”，表达了金华作为同是老乡、诗人的一种自豪感。又如《张九龄头上的云》标题很有趣，仔细品读，开始说张九龄从家乡出发，头上有“青云、白云”，见证着张九龄步步高升，辅政朝廷，然而，却遇到头上飘着“乌云”的两个人，他们就是祸害大唐的奸臣贼子安䘵山、李林甫。诗里借云喻人，鲜明对比，寓言般回顾了当年的那段历史。
我常与人言，人间有四情：亲情、友情、爱情、人情。情是诗人创作的动力源泉，而这些，金华通通写进了诗里，让读者为之共鸣，为之感动，为之思索。
不过，有趣的是，所有诗人最在乎的情感：爱情，《家园密码》偏偏没有找到，我就奇了怪了，一问金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诗集篇幅过长，于是，他干脆把爱情诗全部遴选出来，计划以后再专辑出版。
原来如此，读者们可切莫误解为金华的人生没有爱情啊。
情之深，爱之切。这些情感诗作，不仅反映了金华细腻丰富的情感，正正说明了金华对这片乡土的体会之多、深切之爱。
美丽的意象性空间
众所周知，空间艺术的层次是逐步递进的，开始是舒适，总体感觉令人舒服。然后是悦目，眼里看到很是喜欢。最终是赏心，真正的入心入脑，引起共鸣。
每一个空间，都不可能是绝对真空，必定有着许多有趣的事物。确实如此，金华在《家园密码》里，运用各式各样、富有情趣的意象，打造了不少赏心悦目、多彩多姿的唯美空间。
如《游弋人间（组诗）》分别描写了8种鱼类，从诗中可以看到，《菩萨鱼》“不择食，随遇可安/游弋人间的菩萨/游弋出斑斓的天堂”；《石爬子》“吸附在故乡的河床，不忍洄游/一切都源于这蜿蜒多情的河流”；《白条鱼》“这世界的洁净与污染/一清二楚/在淙淙的溪河，善于跳跃的白条/像一个武功高手，遁入山林，转眼不见”；《鲫鱼》“可以顺流而下/也能逆水而上/择平缓静谧处栖息/水草一样大智若愚”；《石斑鱼》“一生只喜逆流而上/像一个潜心修行者/追寻最初的心声源头/在溪涧水石间，得见自然的轮回”。
这些鱼都是诗里的意象，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的乐趣，有自己的故事。然而，它们都是生存于金华所在的清化地区，它们的存在，它们的游弋，它们的精彩，不正是当地溪河生态环境的见证吗？试想一下，“淙淙的溪河”“蜿蜒多情”，各种鱼类“像一个潜心修行者”“择平缓静谧处栖息”“游弋人间”。它们“在溪涧水石间，得见自然的轮回”，而我们在这诗句中窥见一个“斑斓的天堂”，领悟出“这世界的洁净”。
《游弋人间（组诗）》的斑斓天堂，与毛泽东《沁园春·长沙》“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万类霜天，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如《舌尖上的故乡（组诗）》同样如此，以21种山果为意象，洋洋大观，在诗里为读者描写了一个草木葱郁、野果丰富、生机盎然的诱人景象和自然天地。
又如《乡村清晨》，诗里以白描的手法，逐步地绘出了一副乡村清晨的图景。首先由远及近，“远山在隐晦迷蒙中渐渐地显现/安祥的村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烟囱就像是一支支硕大的画笔/蘸着炊烟在天空中绘上水墨画”，然后就是近景“鱼塘里的鱼儿不时浮跃上水面/看在那春意阑珊中盛开的桃花/蜜蜂在花丛与蜂巢间来回穿梭/枝丫间蜘蛛繁忙补织破开的网/喜鹊在屋旁的竹尖上轻婉鸣叫/蜗牛一直不停地由下往上攀爬/一只水鸡从田埂边静静地走过/蜻蜓多情让泛光水面再起涟漪”，从上到下，从静到动，最后才出现主人公“奶奶送两岁半的小孩上幼儿园/那条小白狗跟随在主人的后面”。
开始我们以为诗人只是在描绘一个乡村的清晨景色。确实，乡村的美丽，是无疑的。远看山迷蒙，囱似笔，炊烟如绘水墨画，将一种美丽的静态景色呈现在读者眼前。然后，近看鱼跃塘、桃花开、蜜蜂来、蜘蛛忙、喜鹊鸣、蜗牛爬、水鸡过、蜻蜓飞，万物忙碌、各生情趣的动态场景油然而现。不过，关键是最后的点睛之笔，人类终于出场了，奶奶在送小孩上幼儿园，小白狗旁边跟随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这就是金华通过一个个精彩的意象，描述出来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万物共存的美丽世界！
其实，《家园密码》中的类似意象性空间，确实不少。《乡物（组诗）》通过对乡桥、乡道、乡河、乡树的描写，将一个村庄的常见事物，诗意化的构建了一个美丽的清化乡村天地。《张九龄的故乡石头塘》通过描写七星墩、石头塘、九连塘、冬青、檵木等，让读者身临其境，似乎就在现场，甚至还会发出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村庄，竟然会诞生出如此贤明的宰相？于是，诗里的山、水、树、村、人，都成了这个故乡的气场，以一种空间的形式，凝结在读者心头。
以上一个个美丽的意象性空间，正是金华苦心孤诣的目的，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清化的乡村美、清化的生态好。
科幻电影《超时空接触》的女主角埃莉·爱罗薇，机缘巧合地穿越到26光年外的织女星，看到了非常美丽的星际空间。她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样的物质，是什么样的事物，是什么样的世界。但是，她只知道那些超级的美，为此，整个人陶醉得飘浮起来。
《家园密码》里一个个美丽的意象性空间，让我仿佛找到了埃莉·爱罗薇身处织女星的感觉。
宝贵的特色化探索
真正的诗人是要有野心的。不难看出，《家园密码》这个书名已经暴露了金华出版诗集的文学野心，他在后记中，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目的：希望为读者们递上的一把开启乡村人文情境大观园的钥匙。力求以全景式、系统式的笔触，写山水，书万象，力争使之成为一方山水的诗性记录与表达；使其不仅是一部乡土诗集，更希望是一部记住乡愁、稀释乡愁的乡土百科，是史料性的选本与地方风物的参考。当人们再次忆起故乡，再次生起对纯朴家园的向往，亦或探寻人与家园长治久安的相处之道，希望这部书能是打开心结的密码。
特色就是生命力。十多年前，我就建议金华，立足清化，主攻乡土诗歌，打造自己的创作特色。金华听从了劝告，多年来坚持创作乡土诗歌，随着数量、质量的不断提升，金华频频获奖，声名鹊起，《韶关日报》先后两次刊文宣传了他的创作事迹，并誉为“乡土诗人”。
作为一部典型的乡土诗集，《家园密码》主要按照三辑对乡土诗歌进行了特色化探索。
第一辑为“心上屋脊”，主要内容是乡村景观，金华把它们形容为自己心上的世界屋脊。如满堂围、吉祥寺、老学堂、翠竹林、千家镇、车八岭、清化河、紫云英等等，如《司前观音岩》“她是天上最慈悲的神/她是人间最平民的神/在江草一个不大的地方/几十尊观音在一方悬岩内打坐/路过的人都说她们在开会/我更愿意认为/她们无非是如我等一样的志同道合者/在这个相对清幽的地方/走走看看，大俗大雅/人间，早已没有了往日那么多的困厄与悲伤……”，其中的一句“几十尊观音在一方悬岩内打坐/路过的人都说她们在开会”，对于现场的叙述既有趣，又形象，但后面的比喻更佳，因为升华了意义，有了深度。
金华专门为家乡写了《石井村诗章（组诗）》，将七个自然村一网打尽。《岭头》“岭头，是头也是尾/源头不竭，这灵性清江就在/再回首/乡愁渐远”；《乌坭塘》“一纵山，一口塘，一弯避风的山地/是他们停下脚步筑屋安家的缘由/最先种下的，一定是那一池莲花/让莲即使出于乌黑淤坭，也不染，像他们一样”；《鹅头坵》“村子很瘦，瘦得养不起一个值得说道的故事/瘦得育不了一段传奇/值得在茶余饭后拿在桌上说道一二/如有，一是风化在草丛中的圣相寺/二是近年修葺过的高桥庙/僧人早已重蓄起头发遁入红尘/香火那么旺，在历史的天空袅绕”；《白门楼》“祠堂立在哪，族的魂就在哪/蓝天衬着皎白的祠楼/虎山的雄伟衬着祖祠的雄伟/白门楼，立在每个族人的前额上”，等等。篇幅所限，我就不再赘述全部村庄。可以看出，金华概括了各个村庄风貌、传说、人文、古迹，令读者都有跃跃一试去游览的冲动。
第二辑为“记住乡愁”，主要内容是乡村风物，金华认为它们都是乡愁的代表。他以锐利的眼光，非常用心的观察，广泛运用拟人、比喻、通感等修辞手法，特别是近百首的一系列组诗，以宏大的视角、细微的刻画，向读者展示了始兴清化各式各样的风物。
如《舌尖上的故乡（组诗）》共21首诗，琳琅满目，分别描写了莲麻、毛桃、酒饭团、桑果、稔子、紫林木、麻甲子、刺泡、拐枣、锥栗、棠梨、赤地利、菝葜、竹节子、乌饭子、毛鳞省藤、牛卵坨、柿子、枇杷、杨梅、野蕉等山果；《如数家珍（组诗）》分别描写了鸡、鸭、鹅、牛、狗、猪、猫等六畜家禽；《游弋人间（组诗）》分别描写了菩萨鱼、石爬子、白条鱼、鳑鲏、泥鳅、鲫鱼、河虾、石斑鱼等鱼类；《游戏人间（组诗）》分别描写了打陀螺、纸飞机、玩弹弓、东南西北、木剑、竹噼啪、小轮车、方宝、翻手绳、荡秋千、跳皮筋、毽子、跳房子、滚铁环等儿童游戏；《农耕文明的印记（组诗）》分别描写了犁、耙、风车、锄头、耙钩子、畚箕、谷斗、谷仓、打谷机、石磨、谷箩、蓑衣、斗笠等劳动用具；《二十四节气（组诗）》分别描写了乡村劳作至为重要的二十四节气，等等。以及《乡逝》《乡物》《消失了的乡村记忆》《乡间民谣》《宗祠》这些诗作，仅仅标题就可以感受出诗人一直在寻找和寄寓的那片乡愁。
第三辑为“启旦始兴”，主要内容是乡村变化，金华及时地关注和捕捉到新时代以来，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带来的可喜变化，并写进诗里。他高歌《始兴新气象》，祝福《启旦始兴》《红色始兴》，称赞始兴创文巩卫呈现出的《文明的河山》；他看到了隘子建设《新时代的环路》，描绘了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的《新乡村墙画》，记录了当地建设成就的《司前诗章》；他吟唱起《粤地起苍龙》，欢呼武深高速公路建成通车，助力清化奔上了高速时代；他为成功乡贤的经商《乾道》而钦佩，为《诗友会有寄》《文澜诗友谒城隍庙》而感动，等等。洋洋洒洒的诗句，充分赞美了乡村的发展进步和日新月异。
总体而言，《家园密码》仿佛是一本清化乡土百科全书，乡村的点点滴滴，嬉笑怒骂，风土人情，景观、风物、变化，无不尽入诗集，一书在手，乡土尽收。而金华正是如此，立足乡土，通过细致的观察，认真的思考，勤奋的创作，不断探索乡土的奥秘与美妙，写出了一首又一首浸满清化乡土特色的诗作。
灵动的母语表达式
汉字是中国的母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字。艺术家徐冰曾分析到，汉字方块书写的特别，左右了中国文化的独特内涵。由于方块字的整齐，中国人看重对称的美感，就有了对仗、律诗，以及中文写作的独有魅力。汉字音、意、形的丰富关系，使中文写作与阅读成为一种多维的体验。
诗歌正是中国汉字的最佳表达方式。而我们的金华，写了大量诗歌，年轻时曾经自费印过两本诗集《一个诗人的黑白照》《平静的汹涌》，多年来又坚持不懈进行诗歌创作，铸就了熟练的文字驾驭能力，创作的诗歌，活泼不呆板，富于变化。为此，我以前就曾经评价金华的诗很有灵气。
从《家园密码》可以发现，字里行间，都是灵动的母语表达式。
诗中有哲理。巴金说过，诗是放射出心灵的一种美丽的光芒，它能够激励人们逐步前行。如《惊世之作》“垄垄稻田尽染/农人早已没有了旧时无米之炊的烦恼/闲下来，才觉田野是自己绘了一辈子的画板/每一个耕作者/都是一个伟大的绘画大师”，是的，好诗是能够鼓舞人的，“绘画大师”就是“耕作者”的光荣称号。
又如《十二生肖》，对每个生肖都进行了深入思考，哲理演绎，《鸡》“天天坚持打啼鸣叫/叫亮了天/也叫亮了地/叫不亮自己的命运”，看罢不禁为鸡的命运而伤感。《猪》“惯看屠夫磨刀霍霍/早晚都难免被宰/如此清晰确定的下场/让它可以放肆地醉生梦死”，说的是猪，却像是在说那些自认前途无望而自甘堕落、自暴自弃的人。
金华依托乡土，通过写诗，剖析世俗、直击人性、探索灵魂。
诗中有新意。金华身处乡村，所见皆农，也仿照唐朝李绅《悯农》标题，写了一组《新悯农》。
《河》“小河弯弯/流着流着就静寂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情境/定格在残存过往的记忆里/还有那声声棒槌的回响/那村姑农妇临河挑水、净衣的清灵/消失在杂草丛生的阡陌上”，《井》“它们是鱼的眼/龙的眼/是哺育中母亲的乳房…/那些倒映过无数明月的水井/一口一口地填埋 遗弃 枯竭/伴着那回不去的时光…”，村妇浣衣的情景难现，越来越多水井荒废、遗弃，唯留下诗人怅然的唏嘘。
《山》“前后有山/左右有山/山外还有山/种着草 种着树/也种着那些逝去的人/树砍了一棵就少了一棵/逝去的人种了一个/那坟地就又多了一个”，《田》“十里稻香/农药浓郁的气味也十里/青蛙的叫声少了/鱼虾少了/更多更猖獗的害虫/分明还在田间狂飞乱舞”，树少了，坟多了，农药滥用，青蛙鱼虾少了，这些都让诗人心生担忧。
《牛》“最后一个牧童/在二十年前的那个黄昏/从牛背上轻滑下来/那些耕牛慢慢消隐在落日的余辉中/稻再金黄时/那些机械轰鸣着/惊飞那些也曾长骑牛上的鸟儿”，机械轰鸣，耕牛消隐，诗人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评价。
胡少卿教授认为，文学是一种观察的眼光，是对细微之物的体察。金华的《新悯农》，独辟蹊径，颇有新意，充分展现了他对这片乡土的细致观察和高度关切。
诗中有佳句。吴投文教授在《审视新诗写作的难度》提出，要反思新诗写作的母语性、美词与美辞的回归与创造、强化新诗写作的综合境界。
金华一直在努力，尊重新诗的母语表达，回归与创造美。其实，我前面评析的诗作就有很多佳句了，又如《齐飞》“一地花白/像极了他的心事/必须是一只孤鹜/才能与山那边的落霞齐飞”；
《天浴》“一尾红尘/入浴在碧绿的湖央/那伫立与倒影着的山麓/醉在恬静的湖里”；
《从容》“若隐若现的山湖/若隐若现的前程/是鱼 请慢慢地游/是鸟 请轻轻地飞翔”；
《故乡的河流》“每个人的故乡/都至少有那么一座桥/她是你我的归去来兮/她是夜晚的镜中月亮/轻舟，划出多远，都会回来”；
《柿子》“树上半跏禅坐的弥勒佛/柿子一样的圆润光亮/飞禽走兽，大人小孩/度这娑婆世界所有的生灵/他在布施众生/众生也因他而学会布施/这是一场言传身教的修行/食了厚实的果/再把种子种下”。
篇幅所限，我就不一一评析，请读者们自己细品。知者知，不知者，我亦无需多言。
丰富的情感元宇宙、美丽的意象性空间、宝贵的特色化探索、灵动的母语表达式，这些就是我阅读《家园密码》的最大感受。
实话说，我并不会写现代诗，平时写的诗主要是散文诗和旧体诗，几十年的文学路上，印象中写的现代诗好象还没有十首。或许正是这个缘故，我是以仰望的姿态对金华的《家园密码》进行拜读鉴赏的，评论中可能较多溢美之词，当然，这些只是个人的感性之言、一面之辞，不一定准确，但是，它们都是我的真实表达。
多年来，金华通过不断努力，渐渐成长为一名乡土诗人，锻造出自己的诗歌风格与品牌，并出了诗集。当然，我认为这远远不够，他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还要向名家大师看齐，朝著名诗人发展。在此，我结合《家园密码》诗集的内容与特点，对金华提几个展望。
代表性诗作目前还没凸显出来。诗歌创作需要有扛把子力作，我希望金华在创作深度上还要加把劲，更上一层楼。比如在关注地域上，可以跳出隘子、跳出始兴、跳出韶关，在思索境界上，可以面向世界、面向人类、面向未来。
正式出版的诗集还不多。作为一名主攻诗歌的诗人，金华仅仅才正式出版了一本诗集，这肯定是不够的。当然，我理解金华囿于资金所导致的难处。不过，总是要将创作成果结集出版的。希望金华今后继续努力。
关于诗歌创作的方向性选择。我觉得，金华今后写诗，到底是继续延续乡土诗歌创作，还是拓展多元化领域创作，如果打算拓展其他领域，又是哪些方面为宜呢？这些都是金华今后还要认真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据我所知，金华出书可谓一波三折，对比常人殊为不易，非常坎坷。2016年夏，县作协计划出版《九龄文丛》，我当时打电话劝金华出书，可惜他正四处治疗面部三叉神经剧痛的毛病，以及处理一些棘手的家事，焦头烂额，于是主动放弃。2020年底，县作协计划出版《九龄文集》，金华这次倒是参加了丛书出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次年夏月准备付印时，上面调整出版政策，《九龄文集》里不能有诗集，最终被迫放弃。2021年底，广东有出版社联系到可出版诗集的特批丛书号，他才参加了五月不惑文丛，终于熬到现在，正式出版了个人首部著作《家园密码》。
然而，不管如何，金华没有丢失对文学的激情，15岁开始写诗，到如今44岁正式出书，三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渝地坚持对缪斯的追求，始终保持创作的激情，堪称可敬可赞。
文学是一个人去记录、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感受。我们都曾青春，我们都在奋斗，我们都有记忆。那么，如何将难忘的青春诗意化，将激扬的奋斗诗意化，将人生的记忆诗意化？我想，金华已经用他的一首又一首诗作，作出了最好的诠释。
我已经不记得与金华的第一次交往情景了，不过，那不重要，只要我记得他的人、他的诗，那就不错了。亲爱的朋友们，当你们看到结尾，如果记不住我写的这篇文章，那不重要。记不住我，那也无所谓。只要你们能够记得，始兴有位出了乡土诗集《家园密码》的诗人——杜金华，那就行了。
是为记。
作者简介：官见全，广东始兴清化人，中国楹联学会、广东散文诗学会、韶关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有刊于《人民日报》《中国艺术报》《中国绿色时报》《南方》《作品》等，著有《行走始兴》《见闻始兴》《洪流》。曾获国家级、省级奖项，先后4次荣获市县级征文比赛一等奖。有十多首诗、联、赋被学校、景区、公园、企业、村庄征用并刻石、刻匾、刻碑保存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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