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父母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去做年糕。
今天,在老家做了一整天的东西,人像是钉在椅子上,坐得腰酸脖子疼,但心情是愉快的。堂妹也来了帮忙。做酥角的时候,她的一个在外地打工的同学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听说是做酥角,羡慕的要死,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过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了。然后就在电话里说起家里过年的热闹喜人,仿佛这样说一下就能感受到家中过年的气氛。后来,还是我妹说要赶紧做酥角,不聊了,她才不情愿地挂了电话。妹妹同学的话,打开了我们脑海里关于过年的美好记忆。
家乡过年,是从很早就开始准备的。每年,一到农历的十月份,我母亲就常常在嘴里说:“十月做酒,容易洗手。”不停地念叨着天气,一看天气晴好,暖阳高照,就赶紧蒸米做酒,说这时候做的酒最好,出的酒也特别多。母亲把早已经洗好的饭甑放到大锅上,又淘洗好上好的米加入饭甑中,在锅中添上水,就开始用大火蒸煮了。我喜欢坐在灶口前,看着灶膛里火苗红红,闻着饭甑中米饭飘出的一丝一缕的香味,脸被火苗映得通红,心被喜悦涨满,一直满溢到了嘴边,变成了口水吞咽。饭蒸好了,母亲就会把米饭倒入一个很大的魔篮里(魔篮是我家乡的叫法,是像簸箕一样的东西,特别大),用筷子把米饭挑开,这会儿满屋都热气腾腾,满屋都是米饭的清香。这时,母亲就会团一个饭团给站在一旁的我,我接过那软糯的饭团,在手里轻轻地捧着,享受着米饭的温热柔软,却不舍得吃了。母亲笑说我太痴。等米饭凉得不烫手了,母亲就把掰散揉碎了的酒饼和入米饭中,拌匀,装入准备好的大酒缸中,密封贮藏。剩下的,就是等父亲把大酒缸放进堆柴火的角落,四周围上干稻草保温,让大酒缸里的米饭发酵得更快。这是做酒的第一步,后面就是耐心地等着米饭发酵,最后的工作是父亲做的——蒸酒。
蒸酒之前,我们家乡还要做很多的年糕,准备过年的时候奉送亲朋好友,拿出招待客人。我们家乡做的年糕讲究“油烧油炸”,色香味俱全。有糯米糍粑、酥角、豆角酥、米花糕、芋头片、花生饼、豆饼、猪糕团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家家户户都会在差不多的日子里做,前后不会相差很远。每家根据自家人的喜好,做几种爱吃的年糕,做好了,就给左邻右舍端一小盘。虽然家里不过就做了四五种年糕,但却尝到了十几种的味道,整个村子沉浸在年糕的香味和喜悦中。我最喜欢酥角了,好看又好吃,就是很难做。以前,人们是自己做面皮,现在,为了更好吃,也为了不那么辛苦,多数人家会到面坊打磨,店家就会帮你弄好一个个圆圆的面皮。回到家里,首先把炒好的花生剥壳,去掉红衣,然后用碾子碾碎,和入白糖、炒熟的芝麻,就做好了酥角的馅料。洗净手,摊开一张面皮,舀一小勺馅料到面皮上,对折捏合,用拇指按上一扭一扭的花纹,一个好看的酥角就做成了。酥角的花纹就像一串麦穗,酥角弯弯的就像微笑的月亮。放入沸腾的油锅里炸熟,捞起来凉凉,拿起放入嘴里,轻轻地一咬,酥、香、甜,满嘴都是回味无穷的味道。
蒸酒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蒸酒的日子,一般定在离过年很近的时候。那一天,家里仿佛是做什么大事,所有的东西都要在那天擦洗干净。因为蒸酒的时候,天锅里的水要不停地换,锅里的水一烫手,父亲就立刻换水。这时,我和母亲就用换下的热水擦洗家中的所有物什,桌椅、碗柜、门窗等。如果用不完热水,就一家人洗澡,还用不完,就让邻居家提去洗澡。一般自家是用不完的,所以,一到差不多过年的那几天,我就可以有几天不用烧洗澡水了。那些天,我的感觉就是提前过年了。
当然了,南雄人过年是离不开腊味的。腊鸭、腊肠、腊猪肉、腊牛肉,还有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总之,一到腊月,大街小巷就飘溢着浓浓的腊味。
今天,我家做了年糕,满屋都是香香的年糕味。我在静静地等着父亲蒸酒。——其实,我等待的是过年,等着过年的时候,捧出各式的年糕,拿出上好的米酒,奉给我至爱的亲戚朋友。
年糕甜,腊味香,米酒醉人肠。长长的酝酿,喜悦的等待。这年就来了,锣鼓就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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