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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与星光(34)
  文 / 谭艳平
第 34 章

吴翠娥之殇
  时间真快啊,一晃到了一九七二年初秋,小芽八岁了,上了村里的一年级,颖儿两岁,整天在家里跑,或者跟着奶奶在村里串门,走累了就要奶奶背。
    她们的小姑爱菊也已经结了婚,爱菊不像爱凤爱兰一样嫁的近,她嫁的有点远。
   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萧逸云回到家中,只有母亲迎接他,两个女儿都在睡午觉,母亲告诉他玉玲回娘家了,听别人说她娘的手不知怎么回事受伤了。听到这话萧逸云觉得风一下燥热多了,树叶子哗啦啦的响声也听的人心里泛起一阵愁绪。
   天黑了玉玲才回来,萧逸云看到玉玲眼泪汪汪的,手里拿了个皱巴巴的手帕。
  “这么晚了才回来,吃饭没有?”萧逸云关切地问。
    玉玲只是摇摇头。
     好在锅里留有热饭菜,萧逸云马上给玉玲盛来一碗。
   “娘这一次又是受的什么气呀,手都伤了?”萧逸云知道玉玲每次回了娘家心情都不愉快,这次应该更厉害了。
   玉玲吃了两口,稳定了一下情绪,边吃边慢慢对丈夫说,昨天娘给了隔壁张婶一把腌的豆角,嫂子知道了说没给她留,娘说留了一碗,嫂子不依把菜坛子都摔了,碎片溅到娘的手上,划了一个口子,血都出来了。
  萧逸云眉头紧锁,手握成了一个拳头:“那你哥呢,你哥就不管吗?”玉玲的哥哥是个老实人,平时闷不做声。
  玉玲说她哥从田里回家后,嫂子倒先哭上了,说娘欺负她,他哥本来就怕嫂子,所以不问青红皂白,要娘不要和大红计较。玉玲的眼泪又出来了,声音发颤:“娘坐在灶门口,手包着布条,眼睛都肿了,我知道她心里苦,我的心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萧逸云沉默了。他知道岳父岳母的不容易,把玉玲三兄妹拉扯大,帮他们成了亲。儿媳妇是邻村贫困户的女儿,家里兄弟多都让着她,她从小跟着爹娘和哥哥们在田里刨食,性子野的像一头牛,脾气比谁都大,还总爱斤斤计较,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就更放肆了,老两口没过过安生日子,整天受气。
  玉玲和姐姐出嫁后,有空也去娘家看看,想多照顾下母亲,可她们一去娘家,要么撞见嫂子给爹娘甩脸色,要么直接吵架,劝都劝不了。
  “你没跟嫂子谈谈?”萧逸云看着玉玲。
   “我肯定说了,我说她不该摔坛子,不该和老人顶嘴,她倒好,说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不着娘家的事。”
   萧逸云要玉玲消消气不要太着急,天太晚了早点休息,明天他再陪玉玲回家看看。
   第二天萧逸云两夫妻刚走到玉玲娘家门口时,就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嫂子庞大红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很是刺耳让人心里害怕。
    萧逸云两人紧走几步进了岳父岳母的房间,只见岳母吴翠娥坐在床沿上,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嘴巴张得大,呼吸也有点急促,手上的白布条很是显眼。岳父马达锋站在她身边心疼地看着老伴。他看到萧逸云来了打了个招呼,搬了一把竹椅给他。
    已经上小学的龙凤胎兄妹也陪着爷爷一起站着看着奶奶,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孩子是庞大红的心头肉,也是她在家里横行霸道的底气。
   萧逸云坐不下去,赶紧走到岳母身边:“娘,手怎么样还痛吗,要不我去叫医生来帮您看看?”
   “不用了,一个小口,没事。逸云呐,家里的事情让你笑话了,还让你跑过来。”老婆婆摸着胸口低声道。
  萧逸云安慰了老人几句,又走到堂屋里来劝庞大红:“嫂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娘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昨天她的手伤了,今天可不能再受气了。”
   庞大红看到萧逸云来了,连忙大声道:“逸云,你来的正好,你是教书先生,你来评评理,一大早的蒸了一碗鸡蛋,我和玉龙少吃不吃也就算了,还不给安安和静静多吃点,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老两口自己还吃上了,就是不想着孙子和孙女。哎呦,我这对龙凤胎可怎么办呀?”
   马达锋跟过来低声告诉萧逸云,他和老伴就试了一下味道,其余都给他们吃了。玉玲的哥哥只是看着这个又望望那个,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逸云想稳住庞大红的情绪:“嫂子呀,我知道你心疼俩孩子,当妈的这份心情完全能理解,但爹娘平时也疼安安和静静,肯定不会和孩子抢吃的,可能试一下咸淡,咱们一大家子人,和和气气比什么都要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吵架,让村里人看笑话,不值得。”
  嫂子已经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停不下来,嘴里喷了好多唾沫出来:“你别劝我,这跟根本就不是鸡蛋羹的事情,是他们从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我嫁到这么多年,天天为着这个家,为着孩子,白天忙的直不起腰,晚上忙的睡不着觉。他们倒好,吃孩子的用孩子的,还说我斤斤计较,哪有做爷爷奶奶的样子。”
  吴翠娥气的说不出话来,又开始了咳嗽,马达锋的脸涨的通红:“早点鸡蛋羹蒸的多,我俩看着安安和静静吃了大半碗就摇头,才跟你娘试了两口,没想到……”他还没说完就被媳妇打断:“没想到是吧,孩子可以等一下再吃呀,哼,你们当老人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孩子。”
   “说话要有证据,安安和静静是爹和娘一手带大的,他们眼里没有孩子还会有谁呢?”玉玲看着哥哥一声不吭终于忍不住了。
    “哎呦,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昨天娘不是要偷偷塞给你一块布,说给小芽做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她是胳膊肘往外拐,心里只有你和你姐。”
  “嫂子,你误会了,我才不给小芽做呢,你看娘脚上的这双鞋早就穿帮了,我是要给娘做一双鞋呀。”玉玲没想到嫂子又扯到了这件事。
  吴翠娥在房间也听到了,她咳嗽的更厉害了,额头上出了细密的冷汗,看着门外沉默的儿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知道玉龙懦弱啊,什么都听庞大红的,刚过门后儿子还和媳妇争论几句,可每次庞大红的撒泼打滚,骂骂咧咧细数娘家的哭,又说自己生龙凤胎遭了罪,到马家后没享过一天的福,儿子就骨头发软,反过来劝娘多忍忍。
  庞大红还没有闹够,她好像见到萧逸云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的发牢骚,又说婆婆干活不利索,又说她把旧衣服藏起来,甚至连老人急促的呼吸她都厌烦。
  听的庞大红一嘴的牢骚直,看着马玉龙蹲在一边只知道抽闷烟,萧逸云想到可怜的岳母性子太软了,这么多年都忍着。
  庞大红还不罢休,说在家里当牛做马的,喂猪、种田、缝补衣服,样样没落,她越说越来劲还要冲到婆婆房里,一定要婆婆给她个说法。
   萧逸云连忙拉住庞大红,劝她不要冲动,老人家真的不能生气,万一有个好歹,哪个都担不起责任。庞大红甩开萧逸云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干嚎起来:“我不管,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欺负我一个呀。”
   马达锋终于忍不住了:“大红,你不要撒泼,逸云和玉玲回来劝你,你倒好,越闹越不像话!你赶紧起来,也拿出个做娘的样子来。”
  萧逸云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气无可奈何,他想可能庞大红把他当救命稻草了。马达锋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告诉女婿这样下去,老伴的心脏肯定受不了,还不如逸云玉玲先离开,等庞大红冷静了再说,萧逸云玉玲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玉玲去安抚一下娘的情绪,吴翠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旧手帕递给她,然后拉住她的手不放:“玉玲啊,”吴翠娥声音微弱:“这个钱,以后给安安和静静做一件新衣服吧,我这个身体怕是……”
    玉玲眼圈红了:“娘,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玉玲扶着娘让她慢慢躺下。
  萧逸云和玉玲默默地离开了院子,萧逸云告诉玉玲,晚上自己要去学校了,玉玲明天再来看一下娘吧。
  可谁承想到,刚吃晚饭的时候,玉玲娘家的生产队长马队长火急火燎地跑到玉玲家说她娘过世了,玉玲和丈夫惊地张大了嘴巴,连忙放下碗筷,他们根本不相信,说上午还好好的呢,这怎么可能呢?
   队长便对他们讲到,那个庞大红下午都没消停,还骂婆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死了干净。这话谁听得了呢,老母亲因为连续两天手上受伤心里受气,咳嗽的更来越猛,竟然吐出了好几口鲜血,一口气没有缓过来,离世西去了。
  听到这里玉玲两眼发黑,眼睛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流,这都是哥哥不作为啊,他明知娘受委屈,却从来不敢指责妻子的过错,让娘独自面对媳妇的刁难,安慰不了娘的创伤,哥哥的这种冷漠和胆怯,让不到五十岁的娘生无可恋,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玉玲的双腿已经打软了,萧逸云扶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顾不上回学校,只好托人去请假,自己和马队长带着老母亲、小芽、还有颖儿在夜色中向岳父岳母家赶去。
    终于进了岳母岳母家的院子,只见家里家外都是人,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些,晚辈们已经披麻戴孝。村里的人对庞大红指指点点的,说吴翠娥这一辈子不容易,才四十多岁死在了媳妇的手上。
  玉玲在萧逸云的搀扶下走进堂屋,看到爹满脸悲伤,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娘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下,嘴角还有暗红的血迹,受伤的枯槁的手还被白布条包裹着,显得格外刺目。她摸着娘冰冷的手哭的撕心裂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娘,我是玉玲,你快醒醒吧,不要吓我啊……”
    姐姐玉娟正挺着三四个月的孕肚跪在地上,用毛巾给吴翠娥擦拭嘴角的血迹,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姐夫曾喜田牵着儿子小禾的手,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
    曾喜田也是临队的生产队长,突然他放开儿子的手,走到跪在岳母脚头的、披麻戴孝的哥哥嫂子面前:“马玉龙、庞大红,看你们做的好事,真是伤天害理啊!”
    马玉龙低着头不敢看曾喜田的眼睛,旁边的庞大红因为婆婆死了,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骂骂咧咧,她内心吓坏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双手抱头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重复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有病……”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凶悍。村里的老人说这都是报应。
    萧逸云看着这一切,心里非常难受,虽然他一百个不想承认这是事实,但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要萧婆婆照顾好小芽和颖儿,自己就去和马队长他们商量办岳母的后事。
    马队长和其他干部虽然见惯了农村婆媳矛盾的事,但这种家庭暴力直至死亡的事件还是第一次,所以都非常重视。萧逸云对马队长说:“麻烦安排好办白事的人,寿衣、棺材都按村里规格来,费用方面我出一点,村里也要筹备一些粮食和钱,把我娘的后事办好,让她走的安心。”
    马队长说早已经安排人搭灵棚、请鼓手、做饭菜了,还说村里人都知道吴翠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给她办事大家是不会含糊的。
    不久庞大红的爹娘带着两个儿子也赶来了,老两口一进院就看见灵堂,又暼见有点痴痴呆呆的女儿,老太太腿一软就哭上了:“我苦命的女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她老伴庞老汉黑着脸拉着她,不要她嚎。
    庞老汉走到玉玲爹面前,拱了拱手:“亲家,亲家母走了,是我们红丫头不对,这些年委屈了她。后事该怎么办,您说,我们都听您的,绝对没有二话。”他知道女儿在马家的所作所为,如今亲家母猝死,女儿又疯疯癫癫,理亏的是自己家,不敢有半句怨言。
    曾喜田不解气,看到庞大红娘家人来了,又跑到马玉龙身边骂开了:“马玉龙,我今天不叫你哥,就叫你马玉龙,不对,我应该叫你马玉虫,你就是一条虫,一条不敢放屁的虫,娘活着的时候受够了罪,你眼睁睁的看着庞大红欺负她,现在娘走了,你们满意了?”
    马玉龙本来双腿就跪着,听到大妹夫的话连忙把头低到地上,不停地给娘磕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娘,都是儿子没用,对不起,对不起。”
    庞老太把双眼发直、胡言乱语的的女儿搂在自己怀里,流下了眼泪。也许她后悔以前不该溺爱这个女儿,不然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庞老汉看着这一切,不知怎么是好,只好陪着笑脸,对曾喜田和萧逸云两连襟说,从家里带了一点粮食和红糖,还是一些钱,都用在丧事上,两个儿子也留下,跟着帮忙跑腿做些事情。
    两个晚上,大家都给吴翠娥守灵,玉玲和玉娟的声音都哭得嘶哑了。玉娟望着娘的遗容,摸着自己的肚子:“娘,你又要做外婆了呀,怎么就突然走了呢,你不能丟下我们不管呀……”她难受而惨白的脸,更让玉玲心口发痛,悲痛欲绝。
   萧逸云和曾喜田忙前忙后,一边安抚各自的妻子,一边协调村里的人手,他们想着岳母生前对自己的好,心里悲愤异常,但事情总是要做的,马玉龙不作为,这个后事,还是要他们来才能尽量办的体面一些。
    第三天出殡,披麻戴孝送葬的队伍长长的,吹鼓手一路吹着穿过村庄。玉娟也挣扎着想去给娘送葬,被马达锋和曾喜田死死地拉住,苍老的马达锋老泪纵横,他说孕妇本来不能进灵堂和送葬的,玉娟已经破例进了灵堂,就不要再去送葬了,怕动了胎着想去给娘送葬,被马达锋和曾喜田死死地拉住,苍老的马达锋老泪纵横,他说孕妇本来不能进灵堂和送葬的,玉娟已经破例进了灵堂,就不要再去送葬了,怕动了胎气,对她和孩子都不好。
    玉娟却甩开爹和丈夫的手,哭声凄厉:“那是我娘,我要送她上山,你们不让我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她转身要往外面走,曾喜田将她拦在怀里:“听爹的话,为了孩子,也为了让娘安心,就让我来替你送娘最后一程吧。”
    玉娟绝望地站在院子里,抚摸着肚子。看着送葬的队伍远去的方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娘,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庞大红一路上被她的两个哥哥架着,一对龙凤胎儿女跟着她,她的嘴里不时冒出一句:娘,我错了,对不起!
    吴翠娥的棺材下葬了,萧逸云站在坟前,看着玉玲和家人们哭红的眼睛,知道从此以后,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2025/12/2 20:23:49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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