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在清远扎根多年的湖南人,故乡的美味肯定藏在剁椒鱼头的鲜辣里,藏在腊肉炒笋的咸香中,可每到寒冷的冬天,能让我心头一暖的,却是一根来自连州的青绿色蔬菜。
记得第一次吃连州菜心,是隔壁一位姓王的阿姨送来的。她是连州人,每年冬天都会托老家亲戚寄些菜心,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拆开时菜叶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带着山间的清润气息。王阿姨说:“连连菜心经风吹霜打,非常清甜,你试试。”
我将信将疑地将菜心切段清炒,下锅时,菜香瞬间漫了满屋,虽然没放什么调料,只撒了点盐和蒜末,但入口却脆嫩多汁,嚼到最后真的有股自然的清甜,像极了小时候在湖南乡下,妈妈从菜园里刚摘的白菜苔。
后来又听王阿姨说,连州的冬天虽不如湖南寒冷,却多雾多霜。她们老家那些长在海拔数百米山上的菜心,被群山包围,白天吸收岭南的温暖阳光,夜里又披着霜花沉睡,昼夜温差让糖分慢慢沉淀,才养出了这般独特的味道。
这让我想起故乡的冬天,清晨推开窗,菜园里的青菜上结着白霜,妈妈总要等太阳把霜化了才去采摘,说“霜打过的菜,吃起来甜甜的”。原来无论是湘楚大地还是岭南这里,大自然对冬天里生长的作物,都有着同样的偏爱呢。
如今每次上街,我总会特意留心连州菜心,有菜贩挑着竹筐赶来,筐里的菜心码得整整齐齐,青绿的菜叶上还挂着露水。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挑那些菜梗粗壮、菜叶挺拔的,当指尖碰到菜叶时,能感受到沉甸甸的水汽。有时遇上个别热情的摊主,还会多送几根,笑着说:“湖南老乡啊?这菜心炒老家的腊肉最香,我们都喜欢这一口!”
回到家,我会用湖南人最熟悉的做法烹饪:先把老家带来的腊肉切片,肥瘦相间的肉在锅里煸出油脂,再下菜心翻炒。腊肉的咸香裹着菜心的清甜,端在饭桌上一口下去,既有岭南的鲜嫩,又有故乡的醇厚。儿子会说:“妈妈,怎么觉得这菜心比红烧肉还好吃!”我笑着给他夹一筷子,想起小时候在妈妈的灶台边,也是这样等着吃刚炒好的青菜,只是那时的我不会想到,多年后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会因为一根菜心,找到了故乡的熟悉的温度。
去年冬天,一家三口回了趟湖南老家。妈妈的菜地里,只有了几根耐寒的白菜。儿子问:“外婆,怎么没有连州菜心呀?”妈妈笑着说:“咱们这儿的冬天太冷了,哪里长的出广东那样的菜呢?”那天中午,妈妈用菜园里的白菜炒了腊肉,味道也香,却少了连州菜心那股经霜后的清甜味。我忽然明白,所谓故乡味,或许不只是特定的食物,而是有关食物背后那些思念、有温度的记忆。
如今,连州菜心早已成了我家冬天饭桌上的标配。在岭南的暖阳里,我总会想起故乡的晨霜,想起那些在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温馨。
这根来自连州的菜心,像一座温柔的桥,一头连着我扎根的岭南,一头连着我牵挂的故乡,让每个寒冬都多了几分温馨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