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一回宿舍，就听见其他二个舍友在谈论陈惠的青春痘的事。
“怎么这个学期陈惠的脸上有了那么多的青春痘啊？”
“是啊，是啊。”
“不会是内分泌失调吧？”
“好象听她说不是，说是皮肤过敏。”
“你这也相信她？皮肤过敏会是那样的吗？”
“就是，就是，皮肤过敏肯定不是那样的，我过敏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只是皮肤红红的，一块一块的，而且很快就会消退的。”
“就是啊，你那时皮肤过敏的时候肯快就消退了呀。”
“所以，我说啊，那根本就不是皮肤过敏，那根本就是内分泌失调。”
“就是，就是内分泌失调！”皮子和绫子说着“内分泌失调”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解恨。
茗已经没有任何的表示，自从不和她们混一起的时候，她就开始没有了反应，像个冷血的人，她这么认为自己。每次回到宿舍听到类似的谈论别人的闲话，茗只是在心里冷笑，没有附和，也不会加入。
当她们继续讲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茗打开MP3，塞上耳塞，忙自己的事。
茗最近接到任务，要写一篇关于“女性心理”话题的文章，这是一个资深的老师叫她写的。在翻着资料的时候，皮子凑过来，管家婆似的说，茗，你在干什么？茗不客气地说，就在干什么。皮子觉得没趣就继续接着绫子的话题。茗心里在想，你还以为自己是谁！心情有些波动，思绪就开始不稳定了，像航行中的小船遇到风浪，晃来晃去，不能正常地行走。干脆把MP3的声音调到最大，除了音乐再也没有其他杂音。
小路说她的小说终于可以出版了，茗真替她开心！
茗在宿舍的时候忍不住想跟她们分享这种兴奋。但是一说小路的小说可以出版的时候，她们迎来的却是鄙夷的眼光，小路出书？不是吧，她那种水平也可以出书？写的什么烂东西！茗忘了，她们是不会跟自己的分享这些的，茗突然觉得刚才要和她们分享喜事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了，凝固了。茗是忘了，曾经，她拿到自己发表的作品给她们看的时候，她们的那种神情：拿过刊物，随便瞄了一眼，就对某些诗说，这也叫诗？简直就是狗屁！这些小学生都会写的，还大学生呢？那种不屑和冷酷的眼神，茗从脚底开始发冷，一直向上。如果这种冷可以结冰，那么在旁人看来，茗是这样结冰的：先是脚被冰封，接着是大腿，然后是上身，最后是整个人，整个人在晶莹的冰雪中。透过冰凌，还可以看到茗难受的表情。
空气在这个时刻也凝固了，茗似乎看到了时间的静止，阳台的花草停止跟随风的节奏，太阳直射在她们脸上，表情夸张，一个是斜视的样子，一个是用怀疑的眼神望着。茗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
心像受到伤害一样不停地躲闪，以至后来茗想和她们说点什么，心却一直躲着不肯出来。茗顿时明白这是一种害怕，害怕再遭受同样的伤害。就像一个实验，一只猴子被关押在一个笼子里，笼子上面吊着一根香蕉。猴子很饿，想吃香蕉，伸手去拿，不料遭到人类的鞭打。还是很饿，于是又伸手，又遭到一顿的暴打。几个轮回，猴子害怕了，他看见香蕉就不敢伸手了。当人类不鞭打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拿香蕉吃的那种欲望了。当然，有些人是不会遭受过好几次伤害还去触碰会带来伤害的东西的，人类没有那个耐心。人类不会像猴子一样被暴打了好几回才猛然得出香蕉是不可以伸手拿的这样一个结论。当然也不排除那些没有反应迟钝的人，这种人是碰了好多次钉子，直到遍体鳞伤，才发觉的。
茗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这些所谓的谈论，有时候还厌恶说话。
茗想可能就是那次。那晚她和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在咖啡厅谈文学，不知不觉过了11点半，茗所住的宿舍11点半是要关大门的。当茗意识到已经超过了11点半的时候，茗开始紧张。但和朋友的话题还没有结束，茗一边谈话一边紧张，却又有夹带一种刺激。不知道刺激了多久，茗想回宿舍了。朋友说，茗你在外面过夜吧。茗坚持不肯。
走到宿舍大门，茗听见了管理员的呼噜声。在打断管理员的呼噜声后，茗遭受了一阵的抱怨再加点辱骂，且还要签名。茗没有生气，她想的是这个管理员到底有没有女儿。签完名，在管理员的声音中护送中走上楼梯，茗是小心翼翼地，她知道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睡着了。茗向来都是很谨慎的，她害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连到了宿舍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掏钥匙。想开门，却听见里面的谈话。
“皮子，你说这个茗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说会不会去鬼混了？”
“说不定哦。看她的样子就是欲求不满。”
“哈哈，就是，你觉不觉得她的笑声很淫荡？”
“你不说，我还没发觉，你一说我就觉得真的很淫荡。她那个笑啊，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要形容的话，我觉得淫荡就是最好的词。”
“放荡好不好？”
“哈哈，放荡这个词好！”
“你知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
“好象是一个已经在社会工作的，上次在街上碰到她跟一个男的在书店，那男的看起来不像个学生。”
“哇，那她不是有钱花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老看见她逛街，至于花谁的钱就不知道了。”
“肯定是花那个男的钱，要不她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她家就那样子，会有几个钱？你说是不是？”
“我也觉得。”
“还在我们面前神气，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花男人的钱！”
“就是就是，你看她买东西一回来就在那里炫耀，一副得意的神情。”
“就她那样的身材，买再多东西也是浪费！”
……
茗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一种想砍人的冲动。茗不动声色地把门打开。皮子和绫子的声音顿时停止，绫子还装做睡熟的样子，打着呼噜。茗若无其事地去洗澡。冰冷的水，也不及心里的冰冷。他不过是她的一个小学同学，有一天问茗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样的书给他的儿子看，叫茗帮忙去书店挑一些。茗也没有花他的钱，茗逛街用的是自己的稿费，买衣服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寒酸而已。仅此而已。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茗不敢哭出声音，别人是睡着了，茗知道不能去吵醒别人。
那晚洗澡茗回忆起来觉得挺漫长的，好象洗了一个钟，具体是洗了多久，也不清楚，茗记得她洗完澡就爬上床，眼泪还是一直流。茗不敢吸鼻子，于是鼻涕也一起流，像和眼泪是双胞胎。茗带了一卷纸上床。
此后，茗再没有加入她们了，她们在说着好笑的笑话时，茗也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的言论。
渐渐地，她们似乎察觉了茗的这种变化，于是有什么事也不对茗说。当然，茗是没有兴趣听的，她是狠不得她们不要告诉她任何的八卦。
一天半夜，茗醒来了。她听见绫子在痛苦地呻吟。茗问绫子怎么了？绫子说肚子痛得厉害。茗赶紧把皮子叫醒，然后用手机拨打了120。皮子是没有力气的，茗把绫子从床上弄下来，然后背着痛苦中的绫子下楼，7楼，茗想在中途停会儿，但是最终还是一口气把绫子背下去了。接着叫醒管理员，叫她开门。走出宿舍大门，三个人穿着睡衣和拖鞋在等救护车。茗那个时候觉得她们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在医院，绫子的疼痛渐渐缓和了，不再呻吟了。问医生，原来是急性阑尾炎，要开刀，还要有家长的签字。
那晚打了止痛针，绫子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绫子拉着茗的说，茗，你说我会不会死？茗接着说，你这个傻妞，想到哪里去了，不就是个阑尾炎而已，怎么想到死了？怎么可能死哦？傻妞！绫子听后才没有继续问有关死亡的问题了。是不是人在医院的时候，死亡才会那么深刻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脑海里？茗知道一个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特别需要精神上的慰藉，茗赶忙说些话题来转移绫子的注意力。皮子也很醒目，表演一些搞怪的节目逗绫子，那个时候茗认为这是她们住一起最开心的时刻。两年之前她们刚住一起的时候好象也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让这些欢乐流逝得那么快呢？
皮子的爸爸在第二天赶到医院的，皮子的爸爸好象急急忙忙地赶来的，他的衣服是有些脏的，扣子也没有扣好，裤腿还可以看到泥土，神情紧张也很憨厚。皮子好象不好意思让我们看到她爸爸，老是在抱怨她爸，怎么来了，签字还不简单，叫舍友随便签个名不就行了。
绫子的爸在绫子做完手术后的第一天就回家了，听说还有农活要做。茗和皮子轮流照顾绫子，一个星期之后，绫子出院了。
回到宿舍，茗以为她们会有些改变。
“Y不是贫困生吗？怎么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有些人故意把家里的情况写得很惨，骗取什么助学金什么的。”
“哇，早知道我也回家弄个贫困证明，也去争夺助学金。听说有些助学金有好几千哦？”
“是啊，你说Y那样像个贫困生吗？”
“对，就不像，你说家里都没有钱，哪里来的钱给自己打扮？”
“就是啊，真可恶！”
“那个W肯定不是处女。”
“你怎么知道的？”
“看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了，你怎么这么笨？”
“走路能看出什么吗？”
“哈哈……说你无知就是无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