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决定再用上网查寻的方式寻风的踪影,雨想这是最后一次,再找不到风,她也该放弃了。
十五年寻风历程,雨的身心都很累。雨不知道,为什么寻找一个人那么难?雨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苦苦找寻这个人?其实连雨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感觉风的影子十五年来总是若隐若现地影响着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她的思想。
雨唯一知道风的线索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他曾经教过书的山村小学。一个是他父亲教书的另一所山村小学。然而雨往这两个地方去过很多信,有写给风本人的,有写给校长转交的,也有写给风父亲转交的。可一封封信发出去,都泥牛入海。失望一次次袭击着雨充满希望的心。雨失望、失望,后来甚至绝望了。但雨想,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尝试。只要风不死,总能找到他。于是,雨就象《等待戈多》的主人公一样执着地等待着风的消息。不同的是,雨在主动的等待、主动的寻找。
然而,风就象在世界中蒸发般的,没有了音讯。雨在广东认识的人都没有告诉雨风在哪里,他们甚至连回音都懒得给雨。雨在想:是我太另类了?我不该找他吗?我找他有错吗?雨甚至在想:别人是不是认为我是个疯子?所以不屑于理我?
管他呢。
两年前,一个实习的年轻女孩子给雨申请了一个QQ,这之前,不知QQ为何物的老土的雨常惊奇于年轻女孩电脑屏幕下方栏里一只似鸟样的图标是何物呢,这回总算也用上了这个时髦的玩意儿。用上QQ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能不能在这儿找到风呢?要是能找到就好了。没人肯帮我,我就大海捞针吧。于是雨在QQ里查找叫风的人,天哪,好几千个,这可如何是好?没办法,只好一个一个地请求“风”加入好友,附言里都是同一句话:你好,你是罗定的风吗?
然而,各种各样的回答让雨心凉。有人回答说,你找错了,我不是。有人说,他是你的情人吗?还有人说,别找他,找我吧。更有甚者说,想找他一夜情吗?来吧,我陪你。
有一段时间,雨非常的心灰意冷。心想,算了,别找了吧。
好几次,雨都想请电视台的寻人情感栏目帮助寻找风,雨想风如在世上,一定会来见自己的。然而雨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寻峰是她自己的事,她一定要亲自找到他。
风没有出现,而且几乎就没有出现的任何可能和预兆。雨心灰意冷了好长一段时间。
雨终于还是不能忘记风,雨终于决定继续寻风。
这天,雨收拾办公桌时发现不久前写给两所山村小学的信还躺在抽屉里,当信封上收信人“风”的名字映入眼帘,雨的心依旧隐隐约约的痛:难道今生无缘相见了吗?
久久地看着风的名字,雨的记忆回到了十五年前。
1989年,雨在广东的一个剧团做歌手,暑假期间,团里的吉它手带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说是他的学生,放暑假来顶他做两个月的吉它手。吉它手走后,风便跟着剧团到处奔波巡回演出。团里的男演员非常欺生,常把最重的设备留给风搬,还吩咐他做这做那,初来乍到的风总是逆来顺受。看着风忙碌的身影,善良的雨看不习惯别人欺负风,于是主动接近、关心他,还为了风跟男演员吵架。雨虽然小风几岁,却俨然成了他的姐姐。雨告诉风,一定要学会拒绝一些无理的要求,否则要受欺负。每次告诫风,风都象个小弟弟一样地认真听着。有了雨的关心和呵护,团里的男演员慢慢不敢对风放肆了。不过,在雨面前均碰过壁的男演员们倒是对风如此的艳遇羡慕不已。
每次到一个新地方演出,雨便忙着把风的行李安顿好,铺好床,然后一起买菜、做饭。每次化妆,风都在不远处弹着吉它,偷偷地看着雨。雨知道,风爱上了自己。雨也知道,自己也喜欢风。
风经常在旅途中枕着雨的腿睡觉,雨知道,风并没有睡着,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跟雨近距离接触,因为平时,他除了会偷看雨之外,没敢说出半个爱字。风自卑,风更老实。
晚上睡觉,他们挨得很近,因为他们很多时候是在后台打地铺的。每晚他们并排睡着,风却从来不敢碰雨一下,就连一句暧昧的话也没有说。雨也似乎一点不懂爱情,听着别的男女恋爱的声音,雨只觉得龌龊和不屑,也许,是雨太传统的缘故吧。那时,男演员都在背后说,雨是个石女,要不怎么对爱情无动于衷呢?
雨照顾着风的生活,但又尽量地不让风难堪,雨知道男孩子都有很强烈的自尊心。有一次,雨看见风的裤脚线缝破了,便偷偷地缝上后再放回去。也许到今天,风还蒙在鼓里呢。
风看雨的眼神很复杂,有热爱,有尊重,有感激,还有无奈。他们都是穷孩子,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也许是爱情的花蕾找不到开放的时机,他们朝夕相处了两个月,谁也没说出爱字。暑假结束,风要去一所山村小学教书了。雨依依不舍地把风送出一条小道,看着风消失在小道的尽头。风几次回头看雨,眼神中的无奈和无助几乎要把雨击垮。雨差点想对风喊出来:“风,你要爱我就说出来吧,别放在心里了!”可雨没说,雨知道,他们柔弱的肩膀承载不起爱情的重量。
就这样,他们分别了。
之后的一年里,雨收到风很多信,但也有很多信落了空,因为他们的地址很不固定。后来,雨离开剧团回了老家。有一年,雨的生活动荡不安,雨几乎没有要联系风的想法。就这样雨失去了风的消息。
当雨稳定下来后,雨便开始寻找风,开始了漫长的寻风之路。
然而,寻了十五年,风好象从雨的视线中永远消失了。
雨决定再用上网查寻的方式寻风的踪影,雨想这是最后一次,再找不到风,也该放弃了。
雨在搜索网页上打上了风曾教过书的学校名称,看看能否有所发现。果然,还真有一行红色的字体出现了。原来是该校的一位老师获得了县里的优秀教师荣誉。看着那位教师的名字,雨象是遇上了救星,直觉告诉雨,这个人一定会帮她。雨忙给那位教师去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叙述了雨和风的故事,并真诚地向他求助。信发出去,雨的心也拎到了嗓子眼儿,等待、等待,终于有一天,雨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那位老师发给雨的。雨欣喜若狂地看着他的邮件,天哪!总算有了风的消息!然而,他说风离开那儿已经有十多年了,只是听说他在市里的铁路局,详细情况并不知晓。尽管如此,雨还是非常兴奋。只要知道风在哪个城市,就是翻遍这座城市的角落,雨也要找到风!
然而,风并不在那位老师告诉雨的那个单位。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又断了。雨沮丧极了,又只好向那位老师打听,他回邮件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含含糊糊告诉了雨也有可能是公路局什么的。于是,雨又向那座城市的114查询,得到了几个电话号码,雨一个一个的打过去,终于有一个电话的那端证实了风就在那个单位,但接电话的人不是风。雨问他要风的电话,对方有点迟疑,雨又简单地说了雨和风的过去。那人终于告诉了雨。
十五年,十五年是个什么概念,如今手里捧着风的电话号码,雨的身心在剧烈的颤抖,突然,一股泪在胸中涌起,涩出了雨长长的一声叹息。
许久,雨拨了风的电话,那边传来了风的“喂”,雨不敢相信他就是风,雨问他“你是曾在某某小学教过书的风吗?”对方说是啊,雨急切地告诉对方,我是雨,电话那头惊讶地几乎不相信地“啊”了一声,接着问:‘天哪,雨,你在哪里?是你吗?”
十五年的寻风历程终于结束了。
原来,风那时听了雨鼓励他一定要去深造的话,努力发奋,在92年考上了大学,当他想告诉雨这个好消息,却突然发现不知上哪儿去找雨。万般无奈,只好拿起心爱的吉它,愁绪满怀地把对雨的思念写成一首歌 —— 《思念》:月半弯,夜更沉,闪闪星星耀我念。忆千遍,风声中有我思念,寻觅你那象风的渺芳踪。路遥远,梦里寻,深深思恋念挂时。我盼望,这一刻有你出现,让那相思尽飘于冷街中。梦里人,愿有一天会相拥,念挂时,盼那光阴去匆匆,原来分开,深感惦念万重。思念你,在那一方可比我好吗。不要彷徨,让那孤单离开你后,可知我,你在我心中永未淡忘。应知我,你在我心中未敢遗忘。
其实这一年,雨和风一样,也在考大学。然而他们就这样错过了,这一错,竟错了十五年。
风结婚了,孩子七岁。
雨也结婚了,孩子三岁。
……
(写于2004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