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苍老，会去外婆居住的小镇。停留在那里不再离开。并非挂念，也并非守护那不复存在的情爱。我已经习惯接受和感恩这些平淡，以及这些平淡带给我的莫大的欣悦。我会看着眼前在晨雾里略显苍茫的山岭，一丛丛的树木，还有兀立的电线杆。它们在这样的深秋背景下彰显出微妙的情趣。我坐在那里，会有露水和花香同时依附在我裤脚上。我不驱逐任何意图靠近我的生灵。但没有居处保留它们。它们畏惧我，选择逃遁。我无法看它们来临却必须送它们远去。偏离轨道也许是情非得已的事，如果不是因为阻难太大，谁都不会选择一条全然陌生的路。我会在这样安静的日子里停止思考，不需要有顾虑，不需要替任何人担忧。
而恰巧在转身准备回家的刹那，我会在绯红的夕阳下看见外婆浅淡的微笑。
这样的场景曾在年幼的我的记忆里荡开涟漪，细微的声响穿行十几年的光阴后，此刻在我的耳廓里划出分明的线条。它们交接和缠绕，就像是早已固定了成长规律的毛发，一直延伸，进入肉体内最脆弱的位置。尔后根深蒂固。从感官世界里提取的颜料和尺寸，成为我描绘这幅抽象而丰富画面的必须品，当然，我偶尔也会从大自然里搜索一些含有特别寓意的事物，将它们囊括进来，作为背景构成我脑海里刻画的模块。一一拼凑。
但最后得到的，往往令我大失所望。我开始意识到我并不擅长绘画。我所企及的美好，也许就在我开始幻想的那一刻起，就消退了所有光泽。我捧起墙壁上剥落的石灰碎片，放入水杯中，搅拌和震荡，泼在画纸上。看着它腐朽和毁灭。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找不到理由。
自我偏袒和纵容。只因太宠爱外婆的小镇。
挑拣河沟里光滑的石头，留作以后空闲的时候把玩。放在窗台，子夜时分即会散发幽暗光芒，清晰冰冷。无法照亮整间屋子。催促旁边挂在石榴花上的希冀快速开放。
街道边的小贩会在我路过的时候给我递来糖果。从不允许我跟他说谢谢。我一口咽下后忘记了告诉他，我喜欢这种味道。真的喜欢。
无法回忆。除了坚持和忍耐，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早一点遗忘。现在逗留的这个城市，每天在起伏尘土和恶心铜臭里摇摇欲坠。悬垂在半空的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感到安全，而事实上，这样的借口也真正起到了一些近乎麻醉的作用。我又怎么可以不因此知足呢？
于是我又拿出颜料和尺寸。这一次我的画作栩栩如生。而我却流出眼泪。
又要那么轻易而勉强地想起外婆的小镇。早在那样的故事里老去。丢掉欢乐，在悲伤里寻回尖锐。害怕触及太脆弱太诱人的东西，怕控制不了自己，怕会将其伤害。不再贪恋，在外婆离开的岁月里，要把属于那里的美好都还回去。在这个落寞的城市，流离于每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点燃火焰，蒸发所有的潮湿和冷淡。刷新记忆，不再拥有和怀念那一片温柔的土地。
逼迫细胞和神经迅速老化，有一些风景，惟有在年迈之际才能观望。现在，我不回去。也或者，我回不去。要处理和安置好这里的一切，要在奔走之前卸掉累赘。起初离开外婆小镇的时候是这样，以后，如果存在以后，也应该选择同样的方式。灵魂，它不可以被两片领域分割，至少在人们什么都不懂抑或什么都懂了的时期内它不可以。
关于外婆的小镇，我已经不能多想。早一点苍老。我告诉自己。也只能这样。等到那个时候，可能，可能早就忘了此时此刻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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