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寺庙之言,精炼而带着禅意。中国的佛教发展,是与中国的正统文化结合起来的;翻开历史,信佛奉佛之文人,灿若星河。据说王维出生前,其母夜梦维摩诘菩萨入室,故名王维,字摩诘。这位官至尚书右丞的诗人,后半生劝化念佛。其母卒后,便舍宅为寺,为母资增福德。王维之诗,很有禅味,故时称诗佛。之后的王安石、苏东坡等更是与佛结缘,有不少光大佛法的故事流传。跳出来,站在中华民族历史长河岸边,我们会认识到,一个文人,如果“三经”不全,莫谈文化。哪三经?老子的《道德经》,孔子的《论语》,六祖慧能的《坛经》。这三经,是中国三教儒释道的经典。其中《六祖坛经》是佛教东渐后,佛教中国本土化的标志,也是中国佛教唯一的一部经典,自唐至今再无出其右者。五祖弘忍在传授衣钵时,嘱咐慧能之后不再下传,所以没有“七祖”。这也是《坛经》之后再无经典的主要原因,然阐释《坛经》之著作则汗牛充栋。如果学佛,少不得悟透《坛经》。禅,就是六祖的创造,所以有“六祖禅宗坛经”的定论。禅宗,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并影响深远,东南亚各国都有大量禅宗信徒。
草根的这首《街心悟佛》中,其“佛”就是禅宗之佛。从文字上找,有“幻化出千手千眼的禅意”;从“悟佛”的过程看,草根“在街心公园看喷泉,突然间想起了佛”,这正是禅宗的中心“顿悟”。禅宗修佛是不大讲究根底的,人可皆佛;也不主张艰苦的修炼。可能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可能在某地的某一处角落,突然心有所悟,进而大彻大悟,眼前豁然开朗。是佛是俗,全在看世界的眼光,俗眼油灯观三尺,而佛,在洞察,在超脱,在无我。草根的“眼”虽然“有我”,但已然洞察——“深夜/背后的经卷远远退去/萤火织着月色/纺一匹流光的帛/田野的长袖浸润着水墨/天空深处的鱼/印染在暗色的幕布上/鲜活的鳞在云的细流中闪亮”。能够穿越“深夜”,感觉到“经卷远远退去”,并能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萤火虫织着月色,纺一匹流光的帛”。草根的思维已经“出窍”,很自由地飘游在夜空,“嘈杂的水花”等眼前的世俗的幻境,都已隐去,展现在眼前的是飘渺的被“我”渴望已久的“实境”——“田野”、“天空”的一番景色。这时的“我”已融进思维的深处了。作者不仅穿越空间,且穿越时间——“这城市以前是一首古诗”,这历史的钩沉,也包含着佛的成分。金身,为众檀越对菩萨的最高礼仪;金光,是菩萨玉步轻移时的气象。“一路描金,写出狂草的字迹”,这城市金光四射,有深厚的文化积淀,连灯也成了“荷叶”,是“粉嫩的莲花”。作者真是“佛眼看世界”了。
六祖倡导见性成佛,禅,是无言的境界。禅,是不可说的,只能理解,只能参悟。“语言文字、举心动念,虽非禅意;但扬眉瞬目,搬柴运水,又无非禅机”。可禅,有无限的意义,无限的境界。草根试图用自己的肉身,与天地相容,用有限的思维,去接收广袤无垠的太空的信息,参悟人和城市的过去现在未来。这是不需要结论的,只要能够探究到某种气象或意象,得到某种启示就可以了。因为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草根是有收获的,他看到这座城市“微黄,像老书里尘封的插图”,已经“见性”,已修炼到一定境界了。所以,草根没有把诗行写下去。“妙道虚言,不可思议;忘言得旨,端可悟明。”禅意,佛性,到此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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