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那天下午,在走廊上碰到建勇的一刹那,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建勇穿了一件大红的T恤,认识他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穿红色的衣服。啊!我想起来了。6月7日、6月8日这两天,正是他女儿高考的日子。
望着那个渐渐变小的背影,我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感动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深情,心疼于一个平日如此强硬的男人,也要用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红衣服,去向命运乞讨些运气。
这些年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穿红色的上衣,T恤也好,夹克也好,红色几乎成了我上衣的主色。
08年回粤北见朋友时,盛夏时节的我穿着一件红黄相间的T恤,可能是耀眼了点,朋友不禁问我:“怎么穿得这么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自以为幽默地说:“可能是我的血有些冷了吧,用衣服暖暖。”
其实,人体正常体温平均都在36~37℃之间,四季如此,老少皆然,并不存在冷血的可能。但事实是,我对红衣服的感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看到红衣服就会觉得热,觉得燥,所以好像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而现在红衣服穿在身上,不但没有热和燥的感觉,反而会感到一种特别的清爽和温暖。
南方雨水多,每当下雨的时候,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市,我总希望在各色的雨伞的海洋中看见红色的雨伞,那怕只有一把,街市在我的眼中都会即刻生辉。
寒冷的冬天,我希望看到周围有一些穿着红色衣服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就像一股红色的暖流,在寒冷的风中传递着温暖和希望。
我爱上红衣服的历史并不长。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接受了红色的衣服,而且一下子爱慕有加。这意味着什么呢?心冷了?心静了?还是心暖了?我知道悲伤的人喜欢穿黑色的衣服,黑色会掩盖她在人群中的存在,黑色会使伤痛的心灵得到呼应。那么红色呢?是不是意味着自我的张扬和内心的愉悦呢?
学生时代,我对做班干部,对领导别人没有什么兴趣和热情。到新闻单位工作后,我虽然是一个称职的记者,懂得用事实说话,为弱者呼吁,为正义呐喊,但在工作之外的私人生活领域,我不是一个外向活泼的人,我喜欢躲在别人不注意的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和体悟,我喜欢在内心世界里和自己战斗。
年少的我,不但有些安静,其实是有些悲观。悲观来自于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和对这种落差的不适应;来自于对人生之路的迷惘,来自于美善的被压抑,来自于丑恶的四处张扬。所以,除了喜庆的场合,那种大红的颜色于我,不但很燥热,而且很俗。
青春转眼就走远了,时间的流逝让我有些感怀,有些感伤,但我却好像变得乐观起来。我觉得,我和那种温暖热情的颜色的距离,已经不是那么遥远。我没有变得张扬,但我也不再是那个经常皱着眉头,严苛地审视他人和社会的,多少有些忧郁的少年。
尼采说:“就算人生是出悲剧,我们也要有声有色的演这出悲剧,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 就算人生是个梦,我们也要有滋有味的做这个梦,不要失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是的,现实正按它自己的轨迹运行,悲观并不意味着失败,乐观也不意味着浅薄。也许更需要改变的,是我们的心灵,是我们审视现实的角度和评断现实的标准。
我为什么喜欢上了红衣服?是不是注意到了头上的阳光,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暖,是不是我已相信,那些阴暗的角落,终将被阳光照亮。难道,我心灵的基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一路写来一路想,我不肯定这也能算一个答案。那么,其他更深层次的方面,还是留给心理学、生理学或色彩学专家去研究吧。
对了,下次碰到建勇的时候,我想告诉他,其实他穿红衣服的样子,挺好看!
201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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