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跟阿君聊着天,一边在翻看春节时的照片,当二姐美艳的形象放现眼前时,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若不是二姐手背上长了个大包做了手术,恐怕这天的相册里就不会有她了。二姐一年到头忙着卖鱼,三百六十五天双手红肿溃烂发臭奇痒。遭罪的日子苦命的姐姐哦,那个包两年前就发现了,却楞是没时间去看,生生拖到已经影响到干活的这个春节,在与她一起卖鱼的大姐的力挺下,才由我带去找医生朋友做了手术,这才被医生逼着休息了几天,也才有了可以跟着我去野外玩耍放松的机会,有了这张张美艳惊人的照片。虽说干着贫贱劳苦起早贪黑的事业,但两个姐姐依然姿色犹存,只要化点淡妆,俨然一方美女出世。
二姐笑得有些羞涩有些做作,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的美是天然的,是质朴的,是内敛的。两个小酒窝里盛着的,是苦难搅拌的平和与淡泊。那只小时候被表哥用铅笔尖戮瞎的左眼,虽然几乎没有视力,却依然透着鲜活的光芒。我看醉了,看惊了,看得想流泪了。不知想证实什么,我随手捕获了二姐的模样发给阿君问:这是我二姐,你看她漂亮吗?君回说:漂亮,和你一样。我又说,我三姐妹,我最丑。但她们两个没文化,苦哇!君回说,那你要多照顾她们。
和阿君边说着话,心里便一阵阵的痛。姐姐们苦,我知,我心里的苦,谁知?我爱她们,深深地爱着。因为爱二姐,我可以抛弃老家成功的事业及一切,来到二姐扎根的千里之外的异地;因为爱大姐,我在大学刚毕业那年,就带着她九岁的大女儿到我工作的市里读书受教育,弄得我小小年纪就成了人人眼中带了个女儿的单身母亲。
我爱姐姐,爱得深切,深到我心里挂牵却不敢去菜场的鱼摊看望。看一次伤一次啊,那菜色的倦容刺痛我的眼,那肿烂的双手煎熬我的心,那声声关切我的话语抽打我的灵魂啊!我的姐姐,从来不觉得自己苦,只知道当教师的妹妹太苦,苦得又瘦了又苍白了又疲倦了。姐姐们眼中有泪颤动,因为她们的妹妹可怜、劳累,为李家操碎了心。我在心里苦笑,我的姐姐哦,这些应该是妹妹对你们说的话,怎么反而被你们说去了啊!于是,我不说她们瘦了黑了苍白了,也不说她们手肿了烂了臭了。我不能说,说了,就会忍不住泪。我不能在姐姐们面前流泪,痛,只能痛在心中。如果我爱她们,就把痛留滞在灵魂深处吧。想对她们好有很多机会,不在于一串泪水两抹悲色。
于是,大姐的三个孩子读书,全由我找了学校;二姐大儿子要当兵,我帮着托人说话,女儿读书,转了几个学校,我不厌其烦。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小教师,在这个铜臭熏倒人的社会,托关系,真是人下人的卑贱下作啊!我这个内心清高从不为自己的事求全的人,却满世界找人帮忙。把心放低,把脸涂厚,把自尊收扰,女儿膝下无黄金,跪着吧。唉——做这些,若不是为姐姐,我决然不耻。
姐姐们一定不知道妹妹的痛,她们的妹妹每次去都笑着。捧着她们的手,也只是皱几下眉,啧几下嘴。姐姐们不知道,我每天都想去看她们,陪着说几句话。可是我不敢,因为我痛,不敢看着我长就金枝玉叶的身子的姐姐,却干着粗重血腥繁累的活儿。一年中,只有大年三十可以休息一下午,天天都是凌晨二三点起床,晚上七八点回家。常常中午去探望,却经常看到姐姐站着或靠着就睡着了,煞着眉苦着脸,梦里也辛苦啊。
每次想到姐姐,心就一阵痛,再一阵痛。是不是,情多深,心就有多痛?
泪,在我眼里搅动。
2010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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