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彬先生的《旧时明月》
写下这个题目,有些匪夷所思,今天的明月怎么会能照古人呢?我之所以这么写,是读了王彬先生的散文新著《旧时明月》(中国青年出版社2010.5.第一版)有所感悟,有感而发,才命笔写下的。这今之明月是与王彬先生的《旧时明月》交相辉应的。用王彬先生的表述是,以今天的思想关注过去的人物,以今烛古,以古鉴今,将往昔之人置于今之天平,进行比较、衡量,从而得出不同于历史的评判,而引发今天的思索。
王彬先生是位学识渊博的学者,又是位散文作家。多年致力于叙事学、中国传统文化与北京地方文化研究,博学多识,贯通古今,著作等身,影响广远。在叙事学方面,他结合叙事学与中国传统考订方法,对小说的叙事现象进行研究;在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着重研究中国封建社会的禁书与文字狱,是研读中国古代禁书最多的学者之一;在北京地方文化方面,侧重从城址变迁、城市规划、中国古代建筑的角度,对北京的城市肌理进行分析,提出了微观地理的构想,受到高层关注并以此为指导对北京的城市建设提出了不少真知灼见,比如对北京奥运公园内的历史遗迹进行保护,等等。
治学之余,王彬先生创作了许多文化底蕴深厚,文字精练、典雅的散文。前几年有《沉船集》问世,近日又将《旧时明月》奉献天下。散文是什么?他在这本新作的前言中说:“散文是人类交流的工具。我们所说与我们所写,我们笔下的每—句话,都是散文”。又在后记中说:“如同—切文学创作,散文无非是人生情感的宣泄与寄托。”与今之散文作家不同, 王彬先生“人生情感的宣泄与寄托” 往往体现在对古人的赏鉴与品味之中。比如写绍兴的《沈园香碎》,在叹惜陆游与唐婉的悲凄爱情的同时,而将鲁迅与原配夫人朱安进行对比,指出朱安作为女人相对于九百年以前的唐婉更为不幸;在《红粉》中,以犀利的笔触直剌被谀称为人民诗人的白居易不被人所知晓的另—面,这位诗人曾经以诗为利器讽喻他朋友的小妾关盼盼,为了从夫于地下而自尽;《罗袖》一文,则直截了当地指出唐明皇的自私,他与扬贵妃原本是公公与儿媳的关系,如果放在普通百姓的身上,是会被讥笑为扒灰而为人所不齿的,但因为是皇帝与妃子,却被历代的文人奉为经典爱情,难道这些人的头脑都进水了?
对于中国古代的人物,王彬先生似乎对清人独有情钟,在他的笔下兆惠、图海等为了维护祖国统一的英雄,都被雕绘得栩栩如生,而令人难忘。比如兆惠在乾隆年间平定了天山南北的叛乱,收复了19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却持久地被人遗忘,而他的故居与坟墓也是凌乱不堪,王彬在《兆惠与北顶》中深情地指出:“此时,兆惠坟前的树木,如果是松柏,恐怕也已然成拱。可惜,这样的树木今天是一株也见不到了。早己化为烟尘。只有那些新植的弱柳,为清冷的墓地增添些许春色。在中国的传统,墓园里从不栽种柳树。但是,有总比没有强罢,至少不那麽寂寞。这或者只是我个人一点思索,不能够代替兆惠。这么一想,不禁再次谛视兆惠墓,石碑与华表。应该说,几百年的风雨,对那几件石构并没有什么影响,淡青的色泽,雕石精美,依然华丽高贵。只是环境太差。垃圾是红与白轻吻飞扬;华表以北,石碑以南北,遗矢斑驳。我不知兆惠是否还有苗裔,应该是有的。他们看到这样的状况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知晓那段历史的人来此拜谒,又会做出如何的感触。” 由于他的呼吁,兆惠的故居升格为文保单位,其墓园也受到了较好的保护。
王彬先生的这些美文华章大都在《当代》、《十月》、《青年文学》等杂志上发表过。—些篇章我曾早读过,受益匪浅。今天结集出版再读,倍感亲切耐读难忘。可见好的散文作品是经得起时光淘洗不减其光华,流传后世的。这,莫不得益于作者具有学者兼作家的身份,精于考订,长于叙述,以典雅的文字和生花的妙笔,频掀笔底波澜而逗人深思。有评者说,读此书可以做文化的深层呼吸,的确不是虚言。
时下散文,—为抒情类;二为纪实类;三为文化随笔类。那抒情散文大都以华美的词藻,流畅的文笔,短小的结构,表情达意,传递心声;纪实散文大多为某地某事某人颂功德,豪情奔放,颂词高扬,引发关注;惟文化随笔散文,以其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平静的心态为文,传达—种学识、理念和情趣,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事理,陶冶了情操,得到了美的享受。王彬先生的散文,显然属于后者。这是—种能经世传人,不愿忘怀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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