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田埂上铺满了柔软的野草,田沟边缀着白色紫色的野蔷薇,田畴中结着精壮籽实的油菜和豌豆,被头顶火辣辣的阳光照洒着,远处的村庄里不时传来牛群哞哞叫声。
“回家哟!孩子他妈。”六十开的陈老头对身后的一位老妇人说,斗笠下的脸有些黝黑,还有菱角上的皱纹,一圈一圈。
陈老头背着两只手走在前面,老伴提着菜篮子紧紧地跟在后头。油菜花香,还有这块祖辈留下来的土地,孕育着几代人的生活呐。
一种自豪在他沧桑的老脸上激荡。
一辆豪华的汽车停在一座泰式的木屋前面,有点格格不入。
“是咱们的儿子回来喽。”老伴有点兴奋,在曼谷开设计公司的儿子,一年难得回家一趟。
儿子从屋里面走出来,叫了一声“爸”“妈”。
一件白衬衫,配上一条西式裤子,稍微凹凸的肚子,一副老板气派。是啊!儿子是陈家的骄傲。
“还好吗,儿子?”老伴拉着儿子的手,左看看右瞧瞧,不停地打量着,还用大毛巾拍打着儿子身上的尘土。
孩子他妈别太宠坏了儿子,陈老头心里想着。
饭后,一家人围坐着吃水果。
“爸,妈,我想….”儿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儿子?”陈老头太了解儿子的性格了,自从进了曼谷创办公司就很少回家,除非有事情。
“我想把咱们那块土地给卖了。”儿子的声音不大。
“什么?卖地?没门儿!”陈老头倏地站了起来。
“爸,您听我说嘛,我的公司正在扩大,我需要现金周转,还有,我有女朋友了,结婚需要买房子。这都怪爸爸,我没有兄弟姐妹,有困难时谁来帮我?”儿子提高了声音。
“你…竟然…你知不知道你能有今天,不就是依靠这块土地长大的吗?“陈老头指着儿子,额前的筋都青了。
老伴瞅了瞅陈老头,又看了看儿子。
“卖田地了,以后我和你爸要怎样生活呢?”
“妈,把田地卖掉,你們就不用辛苦地耕田种地了,我会每个月按时送钱给你们用。”儿子理直气壮地说。
“你…你给我滚!”陈老头愤怒地指责儿子,忽然间一阵剧痛压着心里头,豆大的汗珠往背后流淌,他知道自己双腿在抖动着。
“明天我会带律师来做签约,买主我都已经联络好了。”儿子丢下一句话。
汽车扬长而去,门前卷起一股灰色的油烟。
“怎么办,孩子他爸?”老伴呜呜地哭着。
“哎!”陈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颤巍巍的走到门槛前,慢慢地蹲下去,全身没力。
夜晚,摇曳的灯光微弱的照射在地板上,陈老头的眼角有两行泪悄然留下,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自己这一生的酸甜苦辣,沟沟坎坎;好多年前,儿子穿着一条短裤,光着上身,拿着一把小锄头跟在他身后,笑声划过整个田野,惊醒一群群野鸽。
第二天,儿子带着律师来到木屋,看陈老头睡在木椅上,静静地,脸上有淡淡泪迹…他再也没有醒来。
袅袅的炊烟开始弥漫着村庄,不时传来牛群哞哞的叫声,还有村里孩子们的嬉笑声…
(为纪念6月25日中国土地日而作于泰国曼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