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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之庄城(四)
  文 / 端颜玉己



           ◆韦庄之酒◆

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同样的词牌,同样的字数,在这里读过之后却觉得很短了。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喝酒的人喝很多都觉得没有喝,喝酒的人说很多话都觉得不多,喝酒的人开很快的车也觉得不快,喝酒的人写完的诗还要继续写。这首诗是韦庄的饮酒过程。
    也许是上次喝酒时有人说了杞人忧天的话吧,韦公子不让人说明朝事了。只能让人“今夜须沉醉”。所有的人都陪着,喝到醉了为止。
    主人倒酒来了,大概怕不够他们喝吧,主人拿了一个大坛子,看上去很深。加上主人是个大美女,诗人开始对主人赞美起来“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夸了主人还夸了酒。主人脸红了,退下。
    然后喝呀喝,喝到下半夜了,有人开始说要走了,诗人开始出来劝酒:不要怕没有酒了,应该怕我们快没有时间喝了。快要天亮了,我们包的夜场要结束了,不喝就要到下次了。
    众朋友不情愿地坐在酒席上,韦庄再次端起酒樽,劝朋友不要生气,“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于是终朋友皆醉,不知东方之既白。
    出门在外的人有句口头禅,叫做水土不服。因为水和土都有地域性的。但是我们能喝水,谁能吃土呢?所谓的水不服可能是喝不惯当地的水,对土的不服可能就是吃不惯当地的粮食蔬菜水果之类的吧。水和农作物加起来,发酵,藏在土里,就成了酒。可以说,一个地方的酒,就是那个地方的水和土。
    喝醉米酒的人,与喝醉红酒喝醉啤酒的人,表象是不一样的。而喝了江南米酒的人,跟喝了长安美酒,喝了景阳冈美酒的人,表现也是不一样的。
    韦庄之酒如江南的美景一样,让人向往,又让人惆怅。有“人人尽说江南好”的诱人香甜,也有“还乡须断肠”的感叹。
    诗人夜班饮酒“莫话明朝事”,却不知道今宵过后是明朝,喝酒醒来已经是明朝。难道说起的明朝事能比见到的更可怕吗?
    诗人“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的时候,岂是忘记自己不是归人而是过客。如同尘埃柳絮一般,落到韦之庄城?任凭酒深,自己依然杯浅;任凭主人情深,却不能改变自己的根浅。那是怎样的落差?怎样的无奈何向往呢?
     诗人能听到“春漏短”,却还“莫诉金杯满”,大概是看见漏壶里面逐渐见底的水面吧,他多么希望自己往里面倒酒,能够让这样美丽的春夜能够延长一点。多么希望酒桌上倒进酒杯里面的酒水能够装进漏壶,让明朝来的慢一点。但是水还是水,酒还是酒,诗人不管怎样命令身边喝酒的人“须”如何“莫”如何,却不能管住自己不定的心神。
     诗人在劝桌上人“遇酒且呵呵”的时候,人们都笑了,但是说起原因,竟然让人都哭了。因为他像中了魔咒一样,说了“人生能几何”这样的话。那是真话,却违背了他让人快乐的良心。于是众人皆醉,不复言语。
    韦庄写诗的时候,真的醉了。否则他不会像这样絮絮叨叨,不会像这样矛矛盾盾,不会像这样言不由衷,不会又如此复杂的感情。
    也许真的喝醉了,韦庄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变淡了。他开始命令人了,开始大口喝酒,开始高谈阔论了。
    一直以来,人们对酒精,特别是醉酒,有不同程度的偏见。还有人把酒叫做“傻瓜水”“疯子水”把很多不好的事情归结到酒精上。其实所谓的乱性,只是喝酒之后做了平时不敢做的事情罢了。那些该傻的人,不喝酒也会傻;该疯的人不喝酒也会疯。
    韦庄是个诗人, 喝醉酒之后不过是喝醉酒的诗人,喝完酒写的诗不过是首祝酒词。里面不过提到一点酒,和别的诗歌提到美景提到美女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喝酒的时候酒里面带着韦庄的水土,来的时候诗人进入了水土,喝酒的时候,水土又进入了诗人。两者在这里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让人分不清韦庄到底是个人名还是地方,甚至是一个酒厂的名字。
     传说上帝造人的时候,用的是泥土,然后吹了灵气。大概是灵气的成分不同吧,上帝给韦庄吹的是酒气,于是酒遇到了诗人,没有害人,也没有醉人,而是让他有了一种特别的力量——迷人。
    然后韦庄的酒一直在水土中,在地窖里,还有酒桌上,不断地发酵,不断地深沉。
2010/8/18 22:57:42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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