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不敢打开她那扇门扉,像古时的帷中老妇,闺里娇娃,长年累月地禁锢着,虽然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美丽、广阔。阳光灿烂,天空明媚,即使六弦琴的繁响,透过门缝,振荡着她那寂寞的心扉;梵铃的哀鸣,深深地扣动着她空虚的灵魂。她!如此渴望能横过栏栅,跨过那门槛,寻找心灵的自由。
但是,一个浪潮汹涌,一阵急流的漩涡波动,清风钻过那微小的洞孔飘了进去,它那敏感的肌肉,如通过电流震动起来,才启开的门,又紧紧地合起来,这是一场弱肉强食的海洋,而她不过是一只没有抵抗力的蚌。
一个晴朗的日子,海潮细数着流动在海滩上的沙粒;天空明净,只见一片碧玉翠蓝,阵阵絮聒的风,像一个馋嘴的老太婆,一切显得安宁而平和。海底的那只蚌,大着胆子张开她那牢笼似的重重的门,展开她的整个胴体,尽情地呼吸自由清新的空气。她陶醉在熏熏的甜味中,迷惘在玛瑙色的海洋里;她把所有的门户都开放了出来,像一个积年的囚犯被释放出牢笼。世界的一切都是新的,新的景物,新的面孔。
一粒粗大的沙粒,让潮水失去了手,漏入了海底,正巧跃进了她不设防的躯体里,硬挺锐利的菱角,触着她那娇嫩的肌肉,锋利地刺着她,全身都痉挛了起来。已进入她体内的沙粒,像一个奴隶被盖上了烙印,再也脱不了,她只好用痛苦的泪水来滋润肉身,来减轻自己所受的创痛。
一天一天,一个月,一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时光,忍受了多少肌肤上的难受、折磨,然而被包围在泪泉里的沙子,渐渐蚀化去了菱角,而且成为她可怜躯体的一部分,创伤的疤痕。不久,这只蚌垂垂老矣,终于撒手西归,肉体也就随着岁月腐朽而化为乌有,剩下一对没人开启的门扉,孤零零地被遗留在海里,像一块墓碑,寂寂地度过岁月。
在一次暴风雨中,巨浪把蚌壳带到了沙滩上,潮退了,贝壳给渔人捡拾去。
“这样大粒的贝壳,还有一颗珍珠!”
渔人喜出望外,把珍珠卖给珠宝商,珠宝商把它加工,制成了一条饰品,卖给一位青年。这个青年拿着它赠献给他心爱的姑娘,套在食指上。姑娘看着这样美丽的饰物,欢喜地把眼泪滴洒在珍珠上,她仰着头,用那樱口的唇,回答青年的爱。
姑娘手上晶莹的珍珠,现在更明亮更迷人了。然而这美丽的饰物却是因为痛苦的眼泪以及岁月的折磨而造成的殿堂,每当人们敬仰它的豪华富丽时,只有赞叹,总不会想起其他。
望着海滩上停搁的多种海底动物的尸骸残壳时,我总会感叹!感到悲哀!不忍心让它们这样裸露的胴体,任来往的旅客踏辱。我把它们装在袋里,然后深深地埋葬在沙滩底下。
生命从哪里来,就应该回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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