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母王亚来
带着终生的遗憾走了
不是丈夫不忠
不是子孙不孝
是卢沟桥的枪声
是那日本鬼子的铁蹄
让她别离父母兄妹
别离家园
从此一辈子也再未相见
她小时候经常说
家门前有棵大树
父亲不知是拉车的
还是开车的
总之家里有一辆车
因为那时太小模糊了她的记忆
也讲不出很多的所以然
小时候我们经常仰望蓝天
大声叫喊着天上的飞机
下来饮杯茶
每每这样伯母就说
她曾经坐过三次飞机
我们小孩子真是羡慕
伯母却是满脸的忧伤
因为每一次都是撕裂心肺的
生离死别
是肝肠寸断的呼喊
这些声音虽不曾听见
但完全可以感知
是给谁抱上飞机的
又经过了何地
无从而知
最后被别人卖到一个
叫樟市犁头粉的地方
那年大概才六七岁
飞机也许就是她刻骨的记忆
苦难伴随着她一整个童年
其实她并不姓王
也不叫亚来
究竟姓甚名谁
何方人士
无从知晓
亚来当地之意
就是不知从何而来
慢慢地长大
对父母更是日益思念
四九年解放
村里来了土改工作队
伯母逢人就问
门前有棵大树的地方
就是我的家
可门前有棵大树的地方
实在太多了
谁也难以回答
孩提时的记忆就这么空白
只有梦里才能体会
千万次地问
千万次地痛
几十年过去了
心中的希望
慢慢地变成了失望
一年两年十年五十年
失望慢慢地变成了绝望
从此再也不提起
爹娘
因为爹娘 有
太多的苦难和悲伤
这是一个平民的控诉
是一个孩子的呼唤
是一个群体的呐喊
还有多少枪林弹雨
还有多少妻离子散
虽然岁月已经遥远
但留给后人的还是
永远的痛
卢沟桥的枪声
还在耳边不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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