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蜷缩成一个椭圆,在科技楼楼梯拐角的平台上,一动不动。初以为是团垃圾,没想走过后余光中见它动了动,转过头细看,竟是一只狗。不是上学期打狗队来过了吗?那时还发短信说学校请了打狗队清杀校园里的野狗,让我们不要在校园走动。
莫非这是只棍下逃生的狗?
我怜悯之心骤生。蹲下来轻声叫了声狗狗你好,只见它缓缓地把头从腹底抽出,睁开眼,慢斯条理地眨了两三下眼睛,懒懒地看着我,眼神里极尽茫然与空洞。不知是患了皮肤病或受了伤,它半边身子和半张脸都出现了溃烂,左眼被粘状物糊住,几乎睁不开。
它看看我,眼神没有一丝生气,不带任何情感,几秒钟后,又懒懒地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将脖子边一大片溃烂区拉伸开来,血红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突然想到了流浪者,那种居无定所食不饱腹走到哪哪是家的流浪者,看破了红尘间的是非恩怨,淡灭了生命的追求理想,快乐、幸福、希望和欲望于他早已成了飘远的泡影。
我轻轻地再唤它一声,它除了象征性地动了动,并没有打算再次抽出头来,一副不愿再被打搅的样子,也许它只是想独自呆着,独自梳理生命给予它的痛苦与无奈吧!
我起身走开,去文印室复印歌谱。
十多分钟我再次经过拐角,它依然蜷在那里,保持着我方才离开时的姿势。我再次蹲下,轻唤它:狗狗,你没有家吗?你怎么受伤了?你痛吗?
它显然听出了我的善意,我一系列的发问过后,它再次将头轻轻地从腹底抽出,眨了下眼,懒懒地甩了一下头,盯着我,眼神比方才更加混沌与空朦。
难道它老了,是一只垂暮的老狗?想到这,不禁想到了家乡的老人,那些儿孙满堂却无人肯周到瞻养甚至弃养的老人,他们的眼神和反应与这只狗一样:迟钝、茫然与无望的空洞。那是一种静等生命干枯的无奈放纵啊!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泯灭所有的期待,任由风吹雨打,横竖就是一个死字。看透了死亡的恐惧,红尘间的奢望不再。
不像,它不像是一只老狗。它一定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挫败,甚至死亡的洗礼。它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没有同伴。它的世界里只有它自己,一切的声音与生命活动的节奏都让它置若罔闻,这些,与它没有任何关系。
狗狗,你到底怎么了?我又问。
它的眼睛睁大了些,耳朵还动了动,它的眼里生出一丝光泽,那光泽直刺我的心灵深处,我几乎能听到它的询问,询问我为什么打搅它,为什么关心它,为什么可怜它,难道打算带它回家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清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但我赫然发现,它眼里的那丝光在瞬间幻化消失,以极快的速度又恢复了空洞迷茫与无望。
我起身,快步离开,嘴里念着:狗狗再见。
一只看破红尘的狗,让人的心沉重如铅。
2010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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