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在我心目中是一个美好的字眼。曾经无数次猜想过当自己站在那片繁华的土地上,会有怎样的风光入眼。如今,终于踏上了这个喻为东方之珠的城市,心中的那份悸动也随之远去。
姑姑在好多好多年前就远嫁到了香港。这对于我们家而言,是悲喜兼具的。悲的是心纵相连,身却已隔千山万水。喜,很俗,就像五十年代涌往美国的淘金客,纵使有不为人知的辛酸,生活却有了个美好的盼头,这个盼头支撑了所有人的信念。姑姑也是如此。即使奶奶不止一次为那海对岸的小女儿哭泣,心痛不舍;同样地,姑姑也对着电话线那头的双亲泪流。但可喜的是,姑姑在这有着自己的一番天地。
未去姑姑家之前,奶奶曾无数次跟我说姑姑家的房子还不如家里的客厅大。我无法想象若一个客厅分成五个房间该是怎样一个光景。即使随着爸爸在异乡生活的那些年,住房的面积也从来没试过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亲眼见到的那一刻,真的很震撼。一组沙发,一个三层式的冰箱,一个玻璃台,一个电视,一组书柜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客厅。当我,爷爷,奶奶和姑姑站在客厅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是无法排除的拥挤感。菲佣从厨房出来,那刻,我有一种呆在密室,多一人,窒息感就愈强烈的错觉。我逃似走进了表妹的房间:一个双层木质的床,一个占了一扇墙的大衣橱,余下的就是容一人的通道,窗向外凸出,多了块平台,放着表妹零散的课本,摆饰的小玩意儿……从窗口往外看,我看到的是辽阔的海面,远远停在几只新渡轮,间隙有几只渡轮驶过,留下一条白色的水痕,对岸的高楼大厦耸立着……视线放得好远好远。在这宽广的海面上,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洗涤,心,在那一刻得到宁静。望着它们,突然有一种醒悟:此时此刻站在13层楼上往外看的我,该如何渺小?
放下行李,姑姑吆喝着我们下店里吃午饭,此时已是下午4点多了。爷爷笑得很灿烂,对姑姑说,在乔社站下车已吃过了。看着爷爷孩子式的笑容,我会心一笑,脑中想起一句诗“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条海港太长了,阻隔相思凝望的痴情,如今,相见的欢愉愈大,是不是离别的伤痛就愈深?姑姑的茶餐厅离家也就两个路口,五分钟的路程。茶餐厅里人来人往,服务员匆匆来回,厨房里炒菜的火焰窜得老高,前台的电话响个不停。我坐在茶餐厅的一角,看着每个神色匆匆的人,就好像刚从炙烤的大街走进开着空调的茶餐厅的那会,热与冷同时加诸于身,坐立难安。姑姑对着服务员叫了3碟炒粉。爷爷奶奶还在一个劲的说不饿,不要叫那么多了;却在听到姑姑说,从凌晨忙到现在,滴米未进肚的时候,怕不够吃。姑姑说站着忙活,一天下来,脚酸的仿若不是自己的。店的隔壁新开了家餐厅,光装修就花了几百万,竞争大了,收入也较之以前少了。每天,不,应该说每秒都在花钱,在这个城市,停不下脚步。说完,我看到姑姑脸上显见的疲惫。不由的想,是不是姑姑回家的光鲜艳丽都只是展示给我们的安心?姑姑很少回大陆了,因为店里很忙。但我一直记得前些年回来的姑姑用荣归故里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神采奕奕,荣光泛发,姑姑很会打扮自己,让自己总是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如今,姑姑怎么会允许自己在我们的面前现出让大家担心的一面?是疲惫到极点了吧?连维持的耐力都没了?
到五点多,下午茶结束了,服务员才陆续吃起午饭,等着下一轮的闹市。一个服务员边吃着,边笑着和姑姑说,让你侄女过来香港啊,之后嫁个香港有钱人。姑姑驳斥,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本事的强,伸手向人拿钱,不说多少,总要看人脸色,即使那人是你丈夫。姑姑说,表面的繁华,底下的血泪。香港何尝不是梦灭的地方?听着姑姑强硬的语气,看着姑姑用眉笔勾勒的深邃眉眼。我在想曾被星探挖掘的姑姑比之较前少了多少光彩?一直知道生活不易,我到过爸爸的建筑工地,看到曾经拿画笔绘图的爸爸,戴着安全帽在高架上爬上爬下。可,我没想到,换了个时间,变了个空间,不易延伸过了海港。在香港的那些天,我看到姑姑围着围巾,在小厨房里或翻煎各式扒类,或冲着咖啡制作各式冷饮,或到前台收钱接听电话……忙忙碌碌,忘了吃饭,忘了口渴,忘了腿酸……
突然明白,生活有不同的形式,不论你愿意与否,它的本质都未曾改变过。很多时候,我们都屈从于生活。既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以阔达的心胸去容纳它。要学会的是不奢求海阔的心胸,只追求以心的宁静去寻找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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