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赴儿子祖籍苗乡,走在乡间田埂上,感受着山明水秀的洁净乡村,大口呼吸着新鲜纯净的空气,心旷神怡之余而感叹不已。同行朋友受我感染,更是津津乐道童年趣事的回忆,似乎那片青翠柔软的天然滑草场尚还回响着伙伴喧闹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让我也由然生出对家乡对儿时种种美好往事的神往和回忆。人人都说自己的家乡多么美好,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感情自然笃厚,我的家乡亦然,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草木那里的亲人,事事件件形形色色铭心刻骨让我牵肠挂肚,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家乡!是那个曾经热火朝天的矿场是那个曾经山清水秀的地方,三面环山中间低洼,东边是一座海拔据目测可能有300多米的二龙山,经过小伙伴们春游时足足耗费一天脚力的丈量完全可以称得上巍峨耸立。山上密密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那些挺拔茂盛的杉树啊!给幼小的我激发了无穷的创作灵感,在那片一望无际的杉树林旁,我写下了稚嫩的诗篇:路过杉树林/杉树密层层/欲知多少棵/请问种树人……
西边和南边都是一些秀丽的小山包,漫山遍野生长着野山茶树,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盛开洁白的山茶花,一簇簇一片片纯美如天上的白云朵朵飘落在山间,山茶花装点着家乡的山坡,茶花中那甜丝丝的花蜜更是小朋友的最爱。每朵茶花就像一个个盛满蜜液的小酒杯,那浓郁得溢出来的香味能引得我们这些小馋猫们像梦游似地满山去寻找。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床头的时候,我们便呼朋引伴地相约一起上山吸茶蜜去。早上的茶蜜是最清甜的,带着露水的芬芳,我们从草丛里摘选一种中空细长的茎子,这是最天然最原始的吸管,小心谨慎地伸进花朵中,就那么轻轻一吸,一股清香的蜜露顺入口中滑入喉咙,沁人心脾啊!家乡的这些小山包因为有了这些盛满蜜露的小酒杯成了小伙伴眼里的宝葫芦。
整个矿部最出彩的就是那两条清澈的小溪,分别从左右两边的两个天然地下大溶洞里汩汩流出,蜿蜒而行穿谷而过,在下游处汇合并肩向东流去。纯净的地下水甘甜清凉,冬暖夏凉,秀丽的小山倒映在这清澈见底的水中,宛如一幅青绿山水图。两条小溪的水量一大一小,流量较大的那条小溪在溶洞的出口处,倾泻而下,陡峭的岩石将它打造成一块宽约30米、高约5米的小型瀑布,飞溅的水花叮叮咚咚地日夜欢唱着,为童年的歌谣谱写出轻快悦耳的音符。瀑布下是一个水潭,潭水只一人高,修建有依次下降延伸水中的节节台阶,是小朋友夏季的天然浴场。溪水清澈极了,水中鱼儿虾儿历历可见,真是游若空中无所依呀。如此水质养育的鱼虾味道当然是格外鲜美的,每天早晨,姐姐会在一个簸箕里洒上半碗米饭,轻轻地放入水中,只要一个半天,把它捞上来,准得有小半簸箕的小虾在活蹦乱跳着呢!晚餐妈妈把它拌上辣椒一炒,香得连舌头都能吃下去。
临近溪边的平坦空地上错落有致地伫立着赖以居家的屋子,我的家离小溪最近,夏天它是我家的冰箱冷冻饭菜和水果,冬天暖和适宜的水温呵护着妈妈操劳的双手,小溪真是善解人意呢!当然也有它调皮淘气的时候,在9岁那年一个春天特别多雨的时节,小溪因为山洪暴发,瞬间暴涨,在我酣睡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我的房间,早晨我睡眼惺忪,一下床就和它来了个亲密接触,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才发现家里的鞋子盆子桶子杯子都浮在了水面上,像一艘艘小船,姐姐们辛勤舀了很久才把这些不受欢迎的溪水请出了家门。
在幼儿园旁边的小院是我家最好的房子,三间卧室一个小饭厅,外挂一间厨房(因为是后来自己动手拼凑了几块木板搭了灶台所以称之为外挂),房前是小溪,房后是小院,一颗高大的芙蓉树装饰着我的窗棂,盛开的芙蓉花一开窗伸手就可摘取,每年秋季灿烂于枝头,大姐面对着满树的芙蓉花早已是垂涎三尺,终于在某个午后,还没完全弄明白就迫不急待地洗尽下锅,一碗芙蓉鲜肉汤新鲜出炉,虽然味道极为怪异,长长的粘状丝物像人体的某种分泌物让人作呕,可毕竟是开了全矿首尝鲜花的先河,多少年了大家还在津津乐道呢!
溪边的几块空地我们也没让它闲着,爸爸承包了种菜的重任,红薯丝瓜白菜萝卜,时令小菜常绿于园子。我的那块空地呢!当然是种上了我最喜欢的各色花草,地雷花、凤仙花、月月红、美人蕉,只要当时在矿上看到的鲜花品种我都会种上几棵,我的花园年年姹紫嫣红蜂飞蝶舞。
到了80年代后期,为了发展县域经济,县第二水泥厂在这片秀丽宁静的山谷中隆重落成。开山取石机器轰鸣,除了加工出产主产品水泥以外,还伴生出最重要的两件次产品:滚滚的黑浓烟和厚厚的水泥灰。最巍峨的二龙山腹部切开了一大块伤疤,流着脓滴着血,裸露出白惨惨的岩石骨架,河里的鱼虾已完全绝迹,溶洞里流出的地下水融进了一股浓烈的石灰味,这就是经济发展对自然环境的一次活生生的颠覆性撕咬。我想这些充满灵性的山水一定在呻吟哭泣吧!你听,真真切切地倾听,山在叫疼呢!谁来抚慰这山水的哀伤?谁能让这天空再次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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