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琐碎的生活◆
亲亲说他梦见已过世的伯父,伯父在梦里责怪他的一些书本被弄丢了。我经常做一些梦,却很少再有亲人或是熟识的人入梦,梦见大学里的那些好朋友也是极难得的。只是别离后,亦是很少联系,偶尔想念,惟是根据仅仅掌握的一点讯息猜想他们的生活现状,那些与大学里一定是不一样的。我的心底也会生出许多感慨,不晓得他们又会如何。
准备来东莞时,看着堆满一书桌的书本有点不知所措。只是请求母亲不要将它们搬进箱子里,因为早前放在箱子里的书本都不曾逃脱虫鼠的袭击。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果真是一个爱书的人,只觉得那些一直搁放在自己身边的书本,似乎每一本都拥有着许多的故事,关于读书人的还有写书人更还有书里的人与物。而母亲总是嗔道:“我才不管,我偏要放在箱子里,要让它们尽数都被虫鼠吃了,反正你要走了……或你也一并将它们都带走。”我知道母亲决不会那样做的,于是只是对着她笑。
我不晓得自己是因为厌倦了读书,还是因为舍不得翻开枕边的那些书。或是连自己都无曾察觉或是不肯承认的内心深处的惰性。若果真是后者,我想我是堕落了,是一定要鞭策自己一下。我只觉得自己原本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突然就这样放松得或许溜到了爪鸹国去了,连自己都不知晓,整日里竟抓不住任何感动的痕迹,只是白白地让那些机灵的小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不想过回以往的生活,只是还想留住那些与文字相伴的感觉,那些指尖蠢蠢欲动的欲念。
第二次来东莞,再不如第一次那么虚无飘渺一般,只觉得一个人果真是走在这片土地上,亦与这里的人一般,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而人生的大多时间,或是都要在这个很南方的城市里度过。
有时又觉得自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家伙,我或是应该安心地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11月1日:针线活儿◆
怕是多绣了几针十字绣,突然想起外婆还有母亲的那手针线活儿。有一次同母亲一起去外婆家,外婆从自己的针线篼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绣花老虎鞋,记得自己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老虎的眼睛看,怎么瞧着却也等不到它眨一下眼睛。鞋上的老虎自然是假的,只是不晓得为何却总认为它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会眨眼睛或者吹嘘一下胡子。母亲不绣老虎鞋,她说自己没那水平绣。我却喜欢母亲绣在布拖鞋鞋面上的那些花草与虫鸟,她坐在场院上绣花的时候我便抱着个小凳子挨着边儿坐下看她绣,只见细小的绣花针穿着彩线,在布面上上上下下地来回穿梭,不消一会,一朵花一片叶子就成了。我总欢喜,母亲却怕我不安分的小手将她的彩线弄乱,只是唬我去别处玩。虽然如此,母亲绣完一双拖鞋却总是先拿来给我们瞧,我们拿在手里开心又羡慕,而母亲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与平静。后来,才明白其实母亲心底也有那么一股可爱的骄傲劲儿,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2002年高考结束,来家里闲逛的伯伯对母亲说我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只是也不能整天在家里闲着,得找点事情做。母亲却不肯放我出去,只是将她未绣完的鞋垫给了我。我在心底里是很早以前就想尝试一下,于是也很乐意地接下来。只是刚绣了那么几针,才晓得针线这活可不是瞧着那么轻松闲适,果真到自己手上了才晓得那绣花针与看上去细软的彩线并不是那么好摆弄的。不过自己还是和那一根针一根线卯上了劲。第二天,估摸母亲先是瞧着我那笨拙的样子便一个劲地笑:“这可是个细心耐心的活,急不得……,你看你穿的线,本来线就禁不起那股劲儿,你穿那么长肯定是不好绣了……”母亲一边说一边帮我把线扯短一截。那样果真绣出来的针脚也细密紧凑了许多,而图案也漂亮了许多。我自然也没有母亲的那个功夫去绣什么花拖鞋,却也记不清自己究竟绣了几双花鞋垫。只是每年寒暑假回家,帮父亲晒鞋垫洗鞋垫,见着的总是母亲的那手活儿,也能瞧见母亲得了空闲就从针线匾里拿出鞋垫绣上几针。
如今集市上多的是鞋垫还有拖鞋,却很少见着用手工绣出来的。也很少再需要动手的时候了。只是前些日子在帮亲亲缝纽扣补衣裳的时候突然觉得今天女人的针线活儿或是为了自己爱的人才肯露一手的,即使那针捏在手里不好使,即使旁边坐着的人儿无论看着还是觉着都是很容易……
◆11月3日:回家记◆
一家人吃完饭在客厅里聊天,而我只是拿眼瞄会电视,或者随手捡一本杂志翻着看,偶尔抬起头看对面说话的人,却听不懂半句,亦或者非要从他们说话时的姿势里揣测得些来。后来,我对亲亲说,我想起自己在常熟读书,时常去校外与流水的那些朋友一起玩时的情景,亦是他们讲着吴方言,我听着觉着好听,却也是同样半句不得解。有一次,自己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人群里,拿眼睛打量周围的人,慢慢地似乎也能瞧出个许多不同的故事来。那样的做法很是奇妙,后来便喜欢上静静地看一个人,猜测他的来头猜测属于他的可能的故事情节,偶尔任性便在心底里给他编派个场景去,要他在那样的场景做一些适当的事情来,有时合乎,有时却也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只是心底里暗自好笑与一些歉意。
我自然不能给自己未来的公婆编派一些故事,只等他们讲普通话,讲他们过去的一些事情,然后才不自觉却又极其迅速地在大脑里勾勒当时的场景:比如修筑公路,比如一大伙的人有伯父的上级也有他的同事来家里吃饭,而伯母要走一公里的路去买菜,菜篮子里会装些什么菜回来呢?总之不停地有许多人来吃饭伯母亦不停地烧菜做饭直到心底里深深的厌倦。还有伯父的当将军的父亲,还有为此而遭“连累”的一概亲人,才华横溢的大伯父被打成右派,伯父亦走上四处流浪的道路。还有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故事:元吉纳福,红梅迎春。我还是很安静地微笑着坐在他们中间,感受着某些情愫的真实存在。
我想看亲亲的日记,于是翻箱倒柜地找,他却说都被扔了。我又不依,只是未等他睡熟又闹着要他陪我一起去逛街。我晓得若我果真看了,或是还会计较那些已成为过去的情感,那样总是要添一桩气来生,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又要找来看。真实的奇怪。我们昨天一起去了亲亲读高中时的母校,但因学校上课亦只是远远地瞧一眼他曾经上课的校舍。只是在校园操场上闲逛,看校园里的风景与那些上体育课的孩子们,却又勾引起我想做教师的余念来。或者再等一些日子,我们便会回来,然后在这个小城镇里安家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真真地要与文字打一回交道。
早上五点钟的时候突然醒来,然后听见窗外小鸟的啾啁声,心底觉着清爽,似乎是在农村老家里的模样。想一想四周就是蓝得很干净的天空与新鲜的泥土气息的空气,便不忍动作,只静静地躺在床上任四肢舒展。吃完早餐与亲亲一起去看他文字里描述的水库与西石岩寺。一路上虽见着些石桌石凳,却也已被一些杂草覆盖,远处只散落着几户人家。亲亲说这里原本是烧烤的地,只是不知为何又荒凉了。我只觉得这样才好,显得清静自然与不拘一格。看看地上的草,依稀的小路,还有开紫色花朵的大树,头顶便是一方蓝天,而远处还有连绵不断的隐约山的影子。亲亲说西石岩寺并没有重新改建。而寺庙里不见几个香客,只有一个老僧人坐在那里念着佛经。还有一幅古联:“曲沼注心泉色相空如波印月,芳亭高面壁情根静处籁生风。”我读着虽有些欢喜却又总觉得拗口。西石岩寺后依麒麟山,这个山名亦觉得新奇,不知为何偏偏叫“麒麟”,或也是因一些典故而来的。
暂记这些。另,伯母的烧菜的手艺果真不错,还尝到了乐昌的牛腩串,这不我们还要去买些,顺道给上班嫂子带上一点。
◆11月7日:母亲的生日◆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原本是忘记的,手机里存有提示,亲亲开完会回来告诉我,我才又记起。心底有些愧疚。然而从中午打电话回家直到晚上却一直都没有人接,亦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些事情,或者母亲去忙活着一直都没有回来。
或许连母亲自己都会忘记今天是她的生日,因为她总是整日忙碌,很少会顾及到自己。也或者她偏偏又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于是她便想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也能够记得,然后向她表示祝福,不知道母亲的愿望是否会落空。我不敢现在拨家里的电话,因为我还在外面,在网吧里敲下这些字,若母亲知道,她会责怪我,却也一定会很担心,我只能在心底里向她祝福。
或许我并不是害怕母亲担心我的安危,而是我的心结还未打开,是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害怕我对母亲的伤害而她还不曾原谅我。其实父母对自己的儿女总是很宽容的,宽容的限量无人能够衡量,而儿女却不能以一颗足够理解的心去体谅自己的父母,或是因为感受到这份爱来得太无私太巨大,因此心底便会有太多的不安而不能坦然地去接受,也或者是因为以往的对这份爱的同样无法衡量的依赖与贪婪……
我又有些怀念起那个在北方的农家小院里的一些情景。母亲或是早已歇息了,惟独精神着的或只有那株银杏树了。似乎亦能瞧见淡淡的月光下,水泥地板上银杏叶子们的斑驳碎语。总说银杏树是有灵性的,我也期望着它的灵性能够庇护住在院子里的善良的人。
“妈妈,生日快乐。”
◆11月9日:买书记及其他◆
赶不及时间,想记下的字句或是要等下次,亦或者过些日子又忘记了,那么就是一直要沉睡在心底里了。这样写下来,又觉得是错误的,因为既然被遗忘,就无“它”的存在,没有“它”又何来“沉睡”之说。笑。
我和亲亲计划着每个月都要买一些书来读。他挑一些他喜欢的,我也挑一些我爱好的文字。小屋里虽然也有一些书本,但是古文偏多,我的古文底子不及亲亲,又很少能静下心来读,竟有两个月时间基本上是过着“无”书相伴的日子,惰性也滋长许多,偶尔还被空虚袭击,心里痛痛痒痒的,很不是滋味。
去乐昌的那天晚上,亲亲在外面的书摊上拣了一本书:《一代军师》。他喜欢军事小说,火车上他也翻着看,回到家被伯父瞧见了,伯父便责怪说是又买了垃圾书回来,而我站在旁边只是笑。伯父的父亲是国民党的将军,解放之后他的兄长都为此受到些牵连,而伯父因为年纪小,不过很早失去父母的照顾也使他吃足了苦头,因此对政治军事的东西极其敏感。或还是有一定畏惧,便不想自己的儿女涉及到它们。我不喜好政治与军事,不过读小说还是能学习到许多知识,比如它的构思、文章的细节以及语言运用,那么大块头的一部书能够让读者有兴趣去读并且喜欢读着实是不容易的。
我们回来,又去逛了书店,顺道又淘了几本书回来:虹影的《离别后,爱你不顾一切》、迟子建的《北方的盐》、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和一本合集《致爱人》。喜欢虹影的小说散文还有诗歌,她的文字一如她所描述的红狐,是美丽且灵异的,还充满着饱满的生活欲望,亦或者说她是一朵盛开在暗夜里的红花,她的绽放使看见她的人无法再移开自己的眼睛。我总觉得那是一种惊人的美丽与不能轻易被发现的忧伤,她很早以前就存在在那里,很早以前。第一次买迟子建的书亦是第一次读,亲亲说那是描述我故乡的文字,北方就是故乡。我对故乡的想念很薄,很轻易地就被抛置脑后,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想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记得第二次乘从南京到东莞的火车,与对面的人闲聊,后来他得知我离家的缘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然后说:“你果真狠心,舍得父母。”如今我在离故乡很远的地方,躺在床上翻迟子建的书,读她所描述的一些我所熟识的事物。
《人间词话》是我们都喜欢的,虽然在大学里都曾读过,但还是买了一本带在身边。或是人对自己喜好的东西总有要拥有的欲望的。《致爱人》是亲亲选的一本,还未及仔细阅读,暂不记。
在敏思博客翻看一些旧的日志时,又找着了6月份记下的一篇《2006年6月8日:醪》,亦一并贴与此:
◆ 醪(lao音)◆
梁遇春是上世纪20年代的天才青春偶像,27岁便英年早逝,留下一本《春醪集》,一本《泪与笑》,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翻译作品。
前日一个人在琅环书屋闲看,遇着《春醪集》,再加上一本陈丹燕的《今天晚上去哪里》,两本书,折半价,装在袋子里一路晃荡着回到宿舍,心底小小的欢喜。梁行文多自由与潇洒,却又真真地击在骨子里,整个晚上伏在书桌上翻书,读到第三章便被勾出许多思想来,还有些许泪意,只是并非哀切。
我珍爱我所喜爱的书,得到那些书只肯与能与作者相惜的人共读。只是这样的人却甚少。因为人的生活里不可避免的烦闷,若得不到自身的化解,郁积得时日多了,人的性情也便会有许多改变,只是到心底的喜好都变得不真切起来,那才是天大的悲哀。我害怕自己会这样,亦害怕遇着这样的人,白白地糟蹋了许多好风景。
陈的书依旧记录游记的点滴,与前年所得的《偶遇》相较,文字风格依旧不变,惟独变的是所收录的照片都是彩印。呵呵,又觉得自己苛刻。不过粉色的蔷薇攀附在古旧的很具西方特色的建筑物上,有了色彩看见阳光,着实要比前一本上的好看许多。孩子气。
喜欢陈,觉得她是一个静静地坐在对面的人,脸上有让人觉着温暖与淡定的笑容。而对于梁,始终不能想象出他的模样来,却又对他有着尊敬里的哀伤。
还有《昆仑》,厚厚的一本,是要送与亲亲的。因为是合订本,要比六本一买便宜许多,只是买后仔细读,才发现有许多错笔字。另外一本沈善增的《伟大的情人墙》。记得一个朋友曾经说,如果南京是大家闺秀,那么苏州便是小家碧玉,上海则是摩登女郎。看过苏州与南京,惟独上海,虽然距离同样很近。因为听别人说上海人特别看不起外地人,便不由得地与她生疏。”
陈的《今天晚上去哪里》和梁的《春醪集》依旧带在身边,其余的书因为不方便携带便一并都留在老家。记得母亲老说自己没文化,看不懂我写下的文字亦不要读我买的书,只是那么一摞书摆放在老家也不会孤独的,它们会替我看着窗外的四时变化,还有北方院子里的许多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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