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过后,街上一片清新,干净。所有的落叶纸屑,尤其是食物残渣更是随浑浊发黄的雨水被冲入下水道了。天气异常的冷,路上的行人很少,但每个人都是毛衣羽绒加身,甚至有些人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缓缓走着。有几个小孩把两只小手撮了撮,然后放到口中,使劲哈气,便有一层朦朦的雾气在四周弥漫。
大约是九点钟,我和八岁的弟弟办完事后往家走,归心似箭。没有走几步,弟弟突然一跳,向我这里倒来,应该是受了些惊吓。我本能的走上前去,看了看,了解眼前发生的事。弟弟两只手捻着自己的耳垂,嘴里叽咕叽咕着,一大堆老乞丐,臭乞丐的怨言。
我仔细观察了:他挂着一身单薄破烂的衣服,严格起来应该说是用绳子勉强绑住的几块琐屑烂布。他头发白了,长须白了,连眉毛也苍如白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确实有股发臭恶心的气味。他微微的半蹲,两只瘦弱的臂膀紧紧的抱住双膝,冷冷的发抖,却无时不警惕着。眼神的凄楚近似乎绝望,我现在真的找不出言语形容,只觉得那时心底竟有窒息的深沉,好奇怪的感觉。
弟弟催着我回家,喊着说手好冻。我却暂时失去了知觉,我两眼着迷的看着这个老乞丐,变得无语。他哀咽的双眸几乎在千分之一秒向我这边闪过,但很快又维持着他原有的姿态,仿佛他知道从我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的。我意识到的一刻,心好痛好痛,被针扎了又扎。我不受控制似的跑回那店,急匆匆的要了一大袋热呼呼的蒸包,迅速又跑回来。我轻轻的走上前去,双手郑重地举起,伸向他眼前,小心翼翼的说给你。我说的很轻很细,尽全力去表现出真挚,我只想他从我这里接过的是平等的帮助,而不是卑微的施舍。可是出乎我所料,他竟一动不动,转了转头,看了看我。眼神怪怪的,顿时像一只竖起利箭的刺猬,虚弱的萎缩着。他就像一个稚气的小孩,受父母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要轻易接受那样听话的拒绝着我。我痴痴的微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眼前的他信任,并接受我的好。我傻傻地弯着腰,大有他不接受我就不走人的倔强,因为我了解此时的他真的是非常需要我的帮助。也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我到底做了哪些事。当弟弟实在不耐烦先走了,才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看着我,双眸的深情足可以让我回味一生。我把食物放进他手里,说了声保重便转身离去。我不想回头,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我很敏感,我受不住这些。然而快到门口时我还是忍不住往回看,我的视力异常的好,那时他竟还没有吃那些东西。原来,他一直目送着我离去......
这些都是一年前的记忆了,现在回过头去看心里还是一阵寒蝉。很难理解这个社会,竟然可以让一个饥肠辘辘,受尽磨难的衰老乞丐毫无犹豫的拒绝美味热乎的食物。弟弟后来问我说钱多就给他花,不要浪费,还说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傻了,憨憨的,眼前的这一代竟让我觉得迷茫。
如今我已为成人,看的人多了,患过的情也浓了。上星期到市区发传单的时候,有一件事,挺是窝心。从天桥走过的时候,那个拉二胡的盲人卖艺者再次吸引住我,其实我观察他已经很久了。好多次来到市区他都会出现在我的眼中,只是我始终没有给他任何东西。这次我走的匆匆,可我还是回过头去看他。就这瞬间,我发现的一个细节让我痛苦不堪。他的手在地上挪动,然后伸进一个碗大的铁盘上摸索,屡次反复的摸索。行人络绎不绝,可是碗中依然空空荡荡,一个硬币都没有。霎间,我发现他的眉头深锁,脸容无比苦楚,我想此刻他心里肯定是说不出的心酸。我难受了,内疚了,如果当时我把身上的零钱给他,那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壮举,至少可以让一个处于绝望边缘的人重新获取希望。
在街上游来游去的每一秒钟,我都是难熬的,仿佛一个临危的病人在等着我的治疗。而我,却在这里悠哉!回去时我特意绕远路去给了他两张一元的钱,并不是什么仁义道德羁绊着我,这只是心底的一份淡然与心安。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绝望了,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荒芜,最终绝望也会轮到我们。有时你的一份随意,送到别人手中就变的一份惠赠和深情,又何需这么计较自己的财富呢?非典时留有这样一句好话:再大的困难除以十三亿就会变得微不足道,而再小的给予乘以十三亿就显得洋洋大观。所以,大爱无私,真情济世,点燃希望,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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