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窗外的夜色在挤压着玻璃,好像将要钻进这片光明之中然后将其吞噬,但充其量也只能将这人造的灯光包围,第二天如果有阳光那么他们仍旧要躲进黑暗。
病床上躺着刚做完手术的爷爷,看着爷爷咬着牙齿,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可是汗珠却不停的从额头,脸颊渗出来也时而发出几声长叹声。我坐在爷爷的枕头边不停地用毛巾拭去他额头脸颊渗出的汗珠。父亲刚开始带着困意站在病床边,然后坐到一张椅子上马上就打起呼噜。小叔躺在另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屋里顿时很静,爷爷的叹息声和父亲的呼噜声倒显得有点恐怖。这天发生的很多事在我脑海里伴随着寂静默默地淹来。
记得早上十点送爷爷进的手术室,在手术前一家人还在为给手术大夫送什么而争论不休。爷爷家在农村,到县城的医院人生地不熟,只好想着给大夫送点什么,毕竟这已成为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所谓的规则,我们不能破了这个例子。
父亲比较固执说:“现在都是直接送红包,大手术大红包,小手术送少点”。
小叔有点不同意他坚持送点家里的特产,其实那特产卖钱的话不比送的红包低。
想来我是最幼稚的,高中刚毕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刚拿到,我对社会人生还充满希望,所以坚决反对送礼这种行为:“送什么礼啊!医生就是救死扶伤的,难道不送礼他们就不给你治病了”。
小叔说我是傻瓜,父亲说我没长大。结果证明我的意见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最后在协调下父亲和小叔达成一致“即送红包也给特产”而把我的观点置于无尽的悲哀之中。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我们在门口也静坐了三个小时,那一刻我明白等待也是一种痛苦,因为等时候那颗心是悬着的,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手术室旁边的墙上写着“一个医生的真正幸福是用他自己的才智和辛劳换来病人的康复”其实我对医生一直以来是比较崇拜的虽然那个手术大夫笑眯眯的拿着红包说:“这是我们的职责,何必送这个呢?”。我想着手术室躺着的爷爷,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一个完全被麻醉下的老人让一个从未相识的医生在自己的身体上划下刀痕,这是对医生天大的信任,是以生命相托的信任。那种医生的光辉始终压过接着红包还说大实话的大夫。
手术门开了,爷爷被推了出来,我们马上迎上去把他推进病房。
爷爷很清醒就是气息有点微弱,毕竟刚做完手术,颤息的说:“今天怎么没麻醉…太痛了…医生的每一刀我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爸爸和小叔面面相觑,我只能看着爷爷闭着眼睛在忍受疼痛。
刚进来的表叔是城里人,懂得多,他把父亲叫道一边问:“有没有给麻醉医师送东西?”
父亲诧异了:“那个也要送”。
表叔有点无奈说:“不是之前给你们说了吗?所有的做手术环节医务人员都打量点”。
父亲若有所悟的皱了一下眉头,小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里还是充满无奈。
我依旧保持现在动作,这个动作一直从下午都夜晚,爷爷的汗珠也逐渐的减少了,我未曾体验过一刀一刀割在身上的痛楚,但此刻我心里的痛楚却是那么明显,一剂麻醉药可以让病人感受不同的境界,一个红包却可以让一个麻醉师,一个医生喜笑颜开。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我不敢关掉屋里的灯,留着唯一点光亮看外边的黑暗也觉得是明目张胆的。爷爷的呼吸渐渐地均匀了,一个老人睡着了,他可能从来不知道因为没给麻醉师送红包而让自己忍受极大的痛苦,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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