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爱和痛，才开始◆
海城的小镇，小艾就要告别。
早早起来站在姑姑家的茶山上。早晨下了一场阵雨，面前铺天盖地葱郁的绿，雨后的山腰柳暗花明分外迷人，风声很轻，百鸟在吱喳啼鸣。小艾抬起头，看见凌霄峰上有岫云缭绕，初晴的太阳透出云层，稀薄地浮着几片阴沉的青烟，辉映得整座山峰缥缈如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纷飞的往事如岫云，缠成结，盘成缕，此时小艾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一切都忘却呢？
小艾希望出来的这几天是闭塞的，她就可以听不到韩冰的消息。但是她能想象到，即便真的不与他联系，他的日子依旧风光绮丽，一如他愈来愈盛的万丈豪情。小艾不舍得韩冰再把他的豪情万种分给别人，哪怕是一丝，她都受不了。
站立良久，小艾离开茶园，拐向那条桃树成荫的小径，回到村庄，坐着小三轮车到小镇上的车站。姑姑帮她提着行李，一再叮咛她老大不小，该把婚姻解决了。
小艾一个劲地点头，她不喜欢这种依依惜别的场景，她是水做的女子，容易流泪，背过脸擦了眼泪，挥手和姑姑告别，也告别了她的童年，告别了海城的小镇……
汽车很快经过后门的那一片海，举目四望， 小艾很茫然，她忍不住发信息给韩冰，告诉他，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从韩冰回复的信息里，小艾能看到这个才华横溢、自命不凡的男人，满目柔情，尽是对小艾的怜爱，她的心缓缓流过一股暖流，但不知为什么又那么地疼。
车子全程高速，几个钟头后槎城在望，在望的还有韩冰的那个约会。
小艾从车内掀帘望去，眼见山峦笼罩在淡淡蒙蒙的青雾之中，真是个好天色。
回家的小艾含笑睡去。这个女子，十年的光阴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她依旧纯真美丽，身段玲珑，一双大眼睛乌黑皎白中隐隐透出一丝冰蓝来，宛如孩童——智商有时亦太孩童，尽管已接近三十，这样的女子在张爱玲的笔下绝讨不了好，但是男人偏偏吃她这一套。
约会地点是巴克咖啡厅，韩冰有事让小艾先到。
血红的太阳迅速地沉到山后，一抹晚霞迅速消散，阵雨过后，夜色倏忽之间笼罩整个槎城。大街小巷，人马川流不息，小城展现出丰满壮丽的画卷，朝着小艾缓缓铺开。
进了巴克咖啡厅，小艾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仿佛走上通往天空的路，两层的路，很长很长，那些静默地绽放着绚丽的壁画，那些散发一抹柔光的水晶灯，还有情侣沙发，让光阴放慢了。她在温暖舒适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开始了等的旅途……
日已落，夜登场。咖啡屋里看不到月光。小艾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拥的那个夜晚，她看着韩冰，眼里有一轮明月，可是渐渐碎了，跌落一串串宁静无声的泪。那晚的韩冰终究没有要小艾的好。在美好压力的面前，韩冰选择退却了，小艾却只能选择自己继续燃烧，即使灼痛，即使烧成灰烬。
时针指向18:30，韩冰才姗姗来迟。小艾端起茶浅酌慢饮，茶色玻璃台上映出隐约的两个影子，交叠混杂得看不真切，像一些年代久远且日渐模糊的回忆。
韩冰看着眼前的小艾笑靥如花，低头轻轻地吻了她。
这一吻，让小艾永远记得潮州的那个下午，她穿上一袭白色纱裙，春心荡漾地穿过酒店的走廊，倥倥敲开韩冰的门，感受他第一次抱她的那种臂力，感受他第一次吻她的深情。
韩冰看着小艾不说话，忽而一笑，两道笑纹自唇边荡开，温柔得如有春风掠过池水。
小艾的心头莫名一悸，不禁要想，倘若自己18岁那年遇上了他，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或者在每一个女人的潜意识里，都渴望征服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来彰显自己的魅力，可是小艾已经错过了征服这个男人的年纪。她无法抗拒他的邀约，牵手拥抱及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她心襟摇荡，不能自禁起来。或者爱情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冲动，是将细水长流的一生化作一次华丽燃烧的勇气。
再长的时光对于韩冰和小艾来说都是相见恨晚，这无关韩冰为爱的勇不勇敢。
在这暂时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在这柔柔的灯光下，相当部分的时间韩冰都是盯着小艾看。他看得那么入神，那么认真，仿佛在阅读一本精彩的书，在欣赏一幅迷人的画，看得小艾脸泛红潮，心起波澜。
虽说不乏女子向他抛来媚眼，但这位心高气傲的男人，还从来没有对哪一位女子如此心动过，如此在意过。结婚之前，他从未遇到过心心相印的人，心灰意冷的他对所谓的爱情已了无好感，他怀疑世上本就没有生生死死的爱情，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都不过是世人杜撰聊以解渴的东西而已，从此他就把自己的心牢牢地锁上了。在仓促走进婚姻的围城之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再爱了。不料，小艾的出现，竟如一只魔手，拨响了他尘封的琴弦。他发现自己竟不可遏制地爱上了这位风姿绰约的才女。
看不到小艾的时候，他经常看着小艾的照片，回忆着他与小艾交往的有限的细节。他不止一次地对小艾说，她的照片百看不厌。现在对着活生生的人，他当然要大饱眼福了。
夜色越深，他们之间的离散就越近。小艾忽觉恼怒，兼觉万分委屈，泪珠不能自禁大颗大颗自眼角跌落下来。
离开巴克咖啡厅，韩冰一条“对不起”的信息随即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小艾的心软了下去，她就这么反复恨韩冰，反复原谅这个男人带给她的痛。
深夜的大街，再一次踏进YOYO酒吧，心安的办公室里播放着蔡琴的：我有一段情呀，说给谁来听。小艾怔忡许久，终于靠在心安的肩上大哭起来……
◆第十七章 十年之隔◆
十年，韩冰对这个字眼提了无数次，他说十年前遇见小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小艾为韩冰这句深情的话，为这份爱死的心都有。不过真的在十年前相识的话，那时的小艾会选择他吗？小艾还真的有些茫然。那时的小艾，身边有太多的追求者，眼花缭乱之中，她未必会看上书生气颇浓的韩冰；但或许只对上一眼就爱得昏天黑地，百年牵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年，也许，小艾就是为了等这一个十年，而闭目禅坐留守这座空城。
十年，城市总是如此喧嚣而寂寞着。
在这样的夜色里，小艾彷徨而无所适从，是内心里散发的迷茫，身处这座城市的森林里，用了十年的等待，期盼与韩冰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哪怕只是片刻。
十年，走出校门正满十年，时光就这样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一天，小艾记得恹恹的午后，素衣布裙，平跟罗马鞋，布包、布帽，参加十年的同学会。她坐在烟雾缭绕的酒店大堂前，如一尾失水的鱼，连眼神都是涩涩的。
十年未见的同学欢聚一堂，而此时此刻，酒店里缓缓放着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时间一下子被拉回当年的小艾。
那时的小艾还年幼，疼爱她的大姐总是吊带牛仔短裤，把小艾打扮得像长不大的孩子。她那么不合群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写一些青涩的美文发表，或在电台里被主持人念出，整个校园都知道小艾会写催泪的字。18岁以前的她如一棵含羞草那么不起眼，在教室的某个角落里默不作声，看着教室背后那一片杂草有蝴蝶嬉戏，目光从此就足不出户……
同学们拥抱一起感叹光阴逝去，小艾还是不变。这个不变是因为班上的男女同学无名指上都戴着婚戒，都升级为父母了。只有小艾的手指是空的，蓦然转身，只落得狼籍，容颜四裂，爬满了伤心的辰光，蜿蜒至无人的荒芜。
十年再见的时刻，小艾也感叹时空交错瞬间，彼此都不再年少，周围都是喧嚣，笑语盈盈。十年前，她们肌肤如雪，红的唇，白的齿。十指拈花，青春，亲爱的，青春就像指尖的蔻丹，耀彼此的眼，俯看一地的繁花如锦。
同学都做小艾的思想工作，让小艾眼光不要那么高，早日结婚。
是啊，鬓边有藕色珠花，所有的话，收敛了小艾的身，都消逝了魂。缀环摇曳，蓝镯幽幽，纵冶艳依故，难生昔日之姿。
青的光，投射于这瞬间沉默，蜡的焦黄，影的斑驳，小艾对着同学笑，低垂着手背，缄默了诉说。
因为他们不懂。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此时此刻，只有韩冰知道，小艾的泪花沾满了脸庞，他知道褶皱，亦知道小艾的忧郁，与此生纷纷扰扰无关。
小艾唯剩这一眼空洞，眼神，才是衰老的证明。
只有韩冰了解小艾。
愿意和韩冰就这么一瞬间，化为短暂的永恒的那个人是小艾。
十年，时间的城墙下，小艾遇见了韩冰，韩冰遇见了小艾，他们在此相遇，然后相爱。小艾不要其他的，她只要韩冰来爱她，而小艾也只愿爱韩冰。城市很大，这样的太平盛世里，总能容下，世上最为卑微第三者的爱情。
韩冰，小艾的前生今世，小艾的爱。
◆第十八章 聚 散◆
十年，弹指一挥间，多么害怕等，寂寞孤单地一直延续下去有始无终没完没了。
“韩冰，我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遇见你么？”小艾在七楼的夜风中夹着一支茶花烟，喃喃自语。
细长的烟，在小艾的手指，已烙上了淡淡的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那头大波浪的乱发，桀骜不驯地飞着，像27岁半的小艾，有着倔强的眼神，她的眼神有着淡淡青裳似的忧郁，又有着明显的桀骜不驯。
前生今世，就为了这一场遇见么？
任何一场约会对于小艾仿佛都不如见韩冰重要。过去小艾曾无数次在台下看他，凛凛然的样子，小艾亦多次在诗歌创作中提到他的影子。是因为他站在这个小城的文学舞台上，气象万千。
韩冰骨子里清高孤傲，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众多的女人中，爱上了小艾这只“丑小鸭”。这让小艾感到十分自豪，但有时也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生怕哪一天，韩冰突然就不理她了，怀里搂着的已是别的女子了。所以韩冰一旦提起某位女子，或与某位女子走得近些，小艾就特别警觉，就会神经质地认为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真的太怕失去了韩冰了，她不能容忍他再将爱分给别的女人。
小艾知道这隐忍的爱，应满场风搅雪似的静，回肠百转，悲在其中。他俩骨子里是一类，骨子里极爱文字带来的享受，就如彼此相见恨晚。
因为文字，因为迟到的爱，同学会结束后的小艾，迫不及待要再见到韩冰。
那个月华星辉的夜晚，他们在江边的“半点心”商务酒店约见了彼此。只有在短暂的晚上那么几个钟头，他们是一起的。韩冰靠近小艾，拥抱着她不说话，小艾的唇触到他的脖子，这样的近，可是他还是不属于自己的。
那个妖娆夜，多好呀。韩冰和小艾说呀说，时光就在他们的拉拉杂杂中飞逝。小艾清澈的眼睛，映在韩冰“春色遥看近却无”色的衬衣。要小艾如何说出她的惊喜呢？当他们在有限的空间拥抱接吻时，她知道，这是姻缘。——千年等一回的姻缘，是为了与韩冰的这么近距离地靠着，她喜欢那么靠着，仿佛在黑暗的大海上，飘向世界的尽头，能够逃避生命的空虚和寒冷。韩冰始终没有对小艾越过雷池半步。对于韩冰坐怀不乱，不要她的“好”，小艾一直耿耿于怀，但在韩冰心里，他紧紧地拥抱过的，就是他的人了。他把感情看得至高无上，他认为其他都是其次的。
夜深了，他们又该散场。小艾悲伤得不能自己，她抱着韩冰，用近乎哀求的声音求韩冰不离开，好吗？就一晚。可是韩冰无奈摇头的那一瞬间，小艾的心就碎了，如同粉末，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灰飞烟灭。那仿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拥抱，韩冰的手指划过小艾的脸庞，吻了又吻小艾的唇，是那样温暖，小艾如同孩子一样贪婪地要。
韩冰紧紧地抱着小艾说对不起，反复说对不起，隔会又说，我爱你，小艾，一直会爱着。
小艾看着韩冰，心里柔软而疼痛，她想，她是爱他，她不想抱怨什么。她不知道，除了这种接触，她的安全感和温暖，还能从哪里取得？
小艾就这样与韩冰拥抱亲吻之后退回一个清凉荒芜的世界，快乐不属于清醒的酒徒，也不属于需索无度的孩子。
韩冰虽然只是地球上所有男人中的一个，他消失在人潮里的时候，小艾身边的男人仍然朝气蓬勃地生长，像永远除之不去的植物，但是她无法忘记韩冰的气味。他的头发和手指的气味，他唇齿间呼吸的气味，他纯棉衬衣领子上的气味……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深刻地怀念和记得另一个人的气味，一个男人离开以后的气味，那些气味在空气中漂浮，像损伤了翅膀的鸟群，无声而缓慢地盘旋，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韩冰离开酒店后，到处都是他残余的气味，而这个男人，确实是来过又离开了。小艾泪湿香腮想起了一篇《毒》的文章：
有毒的东西总让人迷恋，也容易让人上瘾，瘾这个东西，最难。
比如迷恋上爱情。
迷恋上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眉毛，他的唇，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这场迷恋？《游园惊梦》第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所以，戒掉一个人大概是最难。他在心里，如影随行，是生根发芽的，是阴魂不散的，是会让一个人变成花痴的。
但，他是他生。与你无关。
你生生死死去爱，到最后才发现，你爱的，只是你一个人的爱情，与他无关。
可是，他却成了你心底的刺青，在你心里青着，一青多年。
陌上花开似锦，所有的疼痛终于回去，即使疼，即使碎，仍美到心惊。
我曾爱过你，灼灼容颜；我曾爱过你，三月的繁花；我曾爱过你，生死契阔，已经足够了。所有的爱情都会开到荼蘼，所有的青都会由浓转淡，谁能抵挡光阴的凉意，就像爱过的你，慢慢记忆中黯黄下去，再回首时，只剩手中小小的一块，打开一看，已经这样凉薄了。
——没来得及，一切还没来得及啊。
而此时，我坐在微风中的藤椅上，心情索然又喜悦，这是我一个人的光阴，薄了厚了，淡了腻了，我愿意承担。
这样的文字，让小艾站在酒店的窗前抽出“茶花”，大口大口地把烟雾吞进肚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抚摸自己的肩膀，凄然耸动……
◆第十九章 就此告别吧◆
很长一段时间，小艾一直不停地行走、阅读、爬网、写作、思念……日日夜夜如此。
夜晚，赤足观望城市的形形色色，一直依靠酒精，香烟，止痛药生活的她，视力最近变得很差，头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头发一直不停地掉，体力越来越透支，长期依靠安眠药入眠的小艾，现在竟不用安眠药可以睡下，甚至随时都可以长长地睡一觉，睡到梦里不知身是客，睡到江风呼啸怒雪不收，睡到歌舞无休世界尽头。
那晚，小艾和自己几个狐朋狗友在嘈杂的大街边喝了10瓶九江米酒，醉得笑容破碎，身形寒冷。九江，这样廉价通透的液体，可以让人的皮肤和胃燃烧，四肢柔软无力，心里不再忧伤。
回到家里的小艾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找一个阴冷的角落，在黑暗中等待疼痛的伤口愈合起来。房间里有许多旧书，包括她十几岁写的诗。相框上也是以前的照片，穿着牛仔吊带短裤，站在平行线无限延伸的铁轨上张望，虽然是已经发黄的照片，依然能看见宽阔的天空中流云的影子，那年她十五岁，她知道时间就像水一样，从手指缝间穿过。
世界繁华依旧，她终于还是想放弃掉韩冰，那个在小艾丧失爱的能力之前爱上的男人，于是，她流着无声的眼泪给韩冰写了一封信：
韩冰君：
原谅我醉得如同烂泥。在黑夜里还是睡不着，于是我摸黑开了电脑，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你敲我的心情，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蕴藏着我的眼泪。第一次给你写信，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里，选择书信表达的人已经几乎是没有了。在你面前我口拙，不懂得如何表达我的感情，我知道你会抽时间看我这自欺欺人的文字。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修得今生擦肩而过，那么我愿意用一万次的回眸换来与你今生的相遇，我上辈子积攒了多少次回眸今生才能与你相识？今生又要领受多少的磨难才能修得来生与你携手呢？
佛对我说：你的心上有尘。
我用力地拭擦。
佛说：你错了，尘是擦不掉的。
我于是将心剥了下来。
佛又说：你又错了，尘本非尘，何来有尘。
我领而不悟。
今晚我一个人到河边去了，空气很清新，我想起了《似水年华》的一段对白：我坐在琶卓河畔轻轻哭泣，传说所有掉进这条河的东西，不管是落叶，虫尸或是鸟羽，都化为了石头，累积成河床，假若我能将我的心撕成碎片，投入湍急的河流之中。那么我的痛苦与渴望就能了结，而我终能将这一切遗忘。
我坐在琶卓河畔轻轻哭泣，冬天的空气让脸颊上的泪变得冷冽，冷冷的泪水滴进了眼前，那条奔流着冷冷的河里，也感觉不到这地方，然后再汇入另一条河，直接流入大海。
这一夜风起云涌，我在风中逃离，我开始逃离，我不是逃离我的家乡，而是逃离我的记忆，这一夜，夜蔷薇飘落在风中，爱我的人，在我近旁走过。
这一夜风起云涌，我在风中推毁，我开始推毁，我不是推毁这岁月的堆积，而是推毁我的记忆，这一夜，石塔依旧屹立在风中，我的爱人，在远方遗忘。
站在灯火辉煌的夜景下，凝视天空点点的繁星，却找不到那轮曾经熟悉的月亮，昔日那份缠绵的诗情画意已烟消云散，你我彼此温馨的心韵絮语也毫无影踪，只留下痛苦无情的长风在翩翩翱翔，沉淀点点滴滴的记忆里。
适合的人，不在适合的时间里遇见；适合的时间里，没有适合的人遇见，才有一个词叫做缘份，所以有些人注定要错过，有些事我无权选择。没有人可以留得住时光，若干年后，消逝的时光终会使繁花落尽，衰草枯颜，往事也会成为记忆里许多零落的碎片。只是我怎么才能记得你来过，曾走过我鲜活的生命，鲜活的生命里曾经有过忘我的爱？
我甚至还怀疑你是否爱过我，或者说你爱的只是那些美丽的过去，无言以对的。记得有位哲人说过：痛极的人是没有语言的。我不用对别人讲话，现在我也不喜欢和别人对话了，让我常常在心里与你对话。这一夜忽然想，你离我那么那么的遥远，遥远的足以让思念化作陈酿，我是不是醉在了里面？醉在里面很苦，苦的是走不出这陈酿。
虽然让生命洒下斑斓缤纷的色彩，但也只是绚丽的光芒昙花一现，注定你我只是短暂的擦肩而过，犹同天边飞驰划过的流星发出蓝蓝的莹光，只是瞬间静静伫立在心灵之巅。嫣然使我读懂了许多灵性，每段感情都只是生命色彩的一次点缀，比翼齐飞后天空不会留下翅膀的痕迹。
我常常的失眠。失眠让思念从日子的这头走向日子的那头，从夜的这头走向夜的那头。再回首却发现沧桑的我，只是从夜晚走向更黑暗的夜晚，从起点又走向了起点……
我仍旧用“我是个遭遇感情分崩离析的女子”来形容我自己。看着好友相继踏上红地毯，我只能在别人的婚礼上醉倒，原来以为一切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我只能诅咒爱情的命运为何总是单条线？这城市，盼顾着流波里会飘着冰凌，盼望着踩着细纱，徘徊 在海岸线。爱情没有海枯石烂，没有峰回路转，日子依旧苍白，没有希望。
你曾对我说：疼我是你的责任，我的幸福是你最大的心愿，而现在呢？一个人的生命中会出现谁是注定的，是无法改变的宿命。爱是造物主赋予人类的生命本能，无法拒绝也不可指责。爱情，乃是人生正处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之时“杏花村”的美酒佳酿，留过多少行人的脚力，也醉倒过多少本可以远行的英雄好汉？
我是个迷失在时光里的孩子，喜欢循着记忆的脚步寻找过去，而主题依旧离不开爱情。或许爱情就是一个玻璃球打碎了，有的人得到多些，有的人得到少些，还有些人被刺伤，但为什么我却是被刺伤的那一个人？简单的感情和爱恋，是生命里忘不掉的伤痕和记忆，所有的感受，没有人能理解和体会，只有自己知道，即使是受伤了也只能一个人静静舔舐着伤口，然后继续上路，走向远方……
原来我在我的手机里，经常会写着一些忧伤的句子，那个“离乱的蔷薇”，那个名字我想了很长时间，那个名字其实很适合我，离乱，不停地行走，寻找以及遗忘。其实我喜欢咖啡，那留在舌尖苦涩的焦味。可以整夜整夜地回味。喝咖啡的人习惯失眠，所以我经常整夜失眠，有了你以后，我就在午夜里习惯想你，习惯让自己失眠。
每个游戏都有不可违背的规则，你可以选择开始，努力作到最好，结果还是输了。比如说爱情，我们的爱情，我们无能为力，也别无选择，当我不能够拥有的时候，我唯一可以让自己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忘记。
我是孤独的，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阴暗处，我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舔着鲜血淋淋的伤口，我失去太多了，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符合我们的梦想，我们改变不了只好由着它继续。
槎城，这个城市不像大城市的迷离。这里曾因为没有你而美丽，这里也曾因为有你而精彩，我们都是生命的过客，我曾四处漂泊无处停留，于是我喜欢王家卫的电影，适合寂寞的人，怀旧或是追忆。
君：你曾知道一个女子失眠的时候会做什么吗？我会寂寞，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光着脚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听老歌回放。一个人生活很空荡，写一些文章，看窗外的火车路，无人，很苍白没有颜色和我自己一样，没有爱情的色彩，没有人陪伴。一个人始终一个人，影子可以作证，没有了爱情，因为不相信，于是爱情现在对我而言已经成了多余的东西。
一段时间，我很痛，我的痛一直没有减弱，痛得已经没有眼泪，痛得只能麻痹自己的感官。想你，你就像潜伏在我伤口上的伤，越是腐烂，越是明显，越是疼痛，然而，对于爱情来说付出代价是必然的，这代价也许是时间，也许是身心，也许是生命，爱和疼痛在一起。当一切渐渐顺着时间的河流飘远的时候，回首看看，一切竟然那么清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段时间以来都是回忆多了一些，想象少了一点，我的未来早就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而爱到一半的痛苦将在我心中成为永恒的遗憾。就像有些人生活在我们的生活之外，没有任何相爱的可能。也许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曾对我说，我们即使分开了，还是知己。在我的思维中，曾经相爱过的人分开了绝对不能成为朋友，不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曾经的爱，成为朋友也是因为曾经的爱，只是这份爱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在爱与痛的边缘，我们没有选择。所以我只能对自己说：认命吧！
有些时候我们无法忘记一个人，其实只是我们自己不想忘记，因为我们要记取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年轻过、爱过、也被爱过。我们需要被往事感动，那么爱情是否真如我们想象得那样绝美？
我已经不知道我们的爱情还能走很远了，我还依然那样爱你，爱着你给我的痛苦，也许我没能让你感动，你连一个永久的承诺都不能给一个为你哭过、痛过的女子，我不能退出你的视线，我不能成全你的愿望。告诉你我是经历了死亡的人，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你曾对我说你可以包容我所有的任性，让它在阳光下慢慢的愈合。
今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原来可以如此平静，原来很多东西是可以过眼云烟，再怎么的吸引，再怎样的伤痛，到最后也只是浮光掠过，不留痕迹，生命是一场幻觉，就像烟花绽放了，我们离开了。
黄昏的时候，也会开着车在河边迎风伫立，注视着这个冷漠的小城市，再没有人听我随心所欲，而爱我的人给予我生命最后的舞台后，依旧选择了离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死之间，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话曾是我的最爱，现在却成了我一生的伤痛，是否美好的事物总在一瞬间绚丽，犹如烟花？
我一直有一个愿望：能到上海一趟，和心爱的人去一回上海的“桃江街”，听说是上海的情侣街，那儿有很古老的梧桐树，斑斑点点，最好能看看下雪的上海或北方，那是我一直所向往的……
我曾以为我能采到一朵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所以相信爱情，希望城市的气息逐渐变得温暖，看日出日落和月亮星星时也不回孤独一人，有人陪伴，有人依靠，只是爱这东西经不起生活的考验，即使是水晶般美丽动人，但太过于短暂了，也只能在无奈中告别。
我再也不能坚持爱你了，你不能成为我最终的归宿，你有你的牵挂、责任、良心，我只是你一时的客栈；一颗寂寞的心的驿站而已。
让心灵的旋律围绕着你，是我温柔的呢喃，我触摸着你，用声音，用无限的生命。我会消失掉，在槎城，在你的生活里，在2010年的初夏空气里。我不会迷失掉，在槎城，在有你的生活里，在2010年年初夏的空气里。比如大雨敲打窗户，呼呼的叫嚣。我歇斯底里的哭泣，像是要断了呼吸。然而，雨天还是在继续，我的悲伤没有意义，2010年的夏天，我的灵魂丢在一个叫天涯的地方，从此它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为爱恨都归于尘土，所以不想再触犯心深处的痛。
而你也在我的心灵上种下一个核，一个不发芽的核，一辈子不会消失的核。
让我们就此告别吧。
最爱你的小艾
2010年夏
青花瓷的烟灰缸里有许多熄灭的烟头，小艾在窗台上观望楼下的万家灯火。曙光渐渐出现，城市的天空出现了灰白，寂寥的空气有了夏日清凉的风。
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或许小艾真的可以长长地睡一觉，睡到梦里不知身是客，睡到江风呼啸怒雪不收，睡到歌舞无休世界尽头。
因为世界繁华依旧，却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第二十章 碎心之恋◆
小艾才明白，原来，倾国倾城，要倾的，不过一人。
“韩冰，你真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小艾在梦中叹道 ，有着止不住的悲哀 。
小艾曾经那么的喜欢独自一人。春之花，夏之草，秋之叶，冬之雪，在她寂寞的“风吹别调”里，她分享着四季，默默无言。即便歌唱，即便舞蹈，即便那一万零一千次的临水梳妆，都一一散落在怀恋韩冰的难言惆怅之中。如果爱着，便会无言。如果不是彼此相爱，也会无言。
小艾深深眷恋着的韩冰，他是她的神，即使此刻远隔万水千山，他依然主宰了她的生命，而她也甘之若饴。
如果小艾是虞姬，韩冰便是她的西楚霸王。
可是到底，小艾不是白素贞，韩冰亦不是许仙。
如果这是爱情的话，那么它令小艾卑微。隔着灯火辉煌的长长大街，小艾遥遥相望，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知韩冰在这小城市的某个角落，于是她就安心。
小艾病态越来越明显了。信写完发至韩冰的邮箱，小艾头痛欲裂，视力模糊，她一口气吞下了三个芬必得，倒床睡下。
第二天，韩冰打开邮箱，看到了小艾的这封长长的书信。读着读着，他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在这个有八个人办公的偌大的办公室里，他泪花闪烁，旁若无人。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长的一封信，也是写给他的最深情的一封信。他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直读得自己心如刀绞，直读得自己神情恍惚……
为了写这封长信，小艾昨夜又不知熬到几更了，这可怜的人儿，经常通宵达旦地想呀、写呀，毫不留情地折磨自己、摧残自己。想到这里，韩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的希望小艾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到他的身上，她爱捶多重就多重，爱捶多久就多久，直把他捶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只有她解恨了，他的心才会踏实些。小艾这样将他爱得死去活来，而他却让她这般的痛苦，每每想到这里，韩冰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他觉得自己欠小艾太多了，这是一笔沉重的债务，或许一辈子也无法偿还。韩冰无数次地责备自己：“韩冰啊韩冰，你是哪辈子积下的德啊，老天把这样一位与你如此心心相印的人带到你的面前，而你小子却不能给她足够的幸福，你这叫什么事呀！”有时，他真的想把自己狠狠地揍一顿。这种负疚感如影随形，一直折磨着他，让他内心不得安宁。
韩冰看着小艾暗下去的QQ头像，莫名地惆怅，满腔愁绪发了一段留言：
“小艾，这是我收到过的写得最好的信，也是最让我感动的信。我流泪了，在办公室，在八个人一起办公的地方。不可否认，我是罪人，我给了你太多的苦痛。老天真是刻薄，在我们该相识的时候，让我们擦肩而过；在我们不该相识的时候，却让我们爱得死去活来。
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心空却是阴雨绵绵。我真的希望我们的故事一直延绵下去，一直延绵下去，不要结局……我真的希望你能快乐地活着，让我能到你的一脸春风。”
韩冰不知道，小艾醒来看到留言，眼泪早就泛滥。
爱情没有过去。
是的，没有过去。
这一世，小艾注定与韩冰纠缠不清。
小艾本来不应该再与这个长相英俊眼神薄凉的男人纠缠，可是，在小艾决定抽身离开的时候，却仿佛看到韩冰从背后抱住她，柔柔地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求求你，将我们的故事延续……”
眼泪到这一刻才淋漓尽致地掉下来，小艾想抽身走，却迈不开步，只是站在爱来时的路上。
韩冰是少有的年轻有为，有令人羡慕的职位。与他那没有心眼的老婆结了婚，有个９岁的儿子，据说聪明讨喜。 想来，他们真是登对的夫妻：有法定的身份，又没有任何的理由可离弃。日里，他奔波劳碌忙于单位的公务，她操持家务对镜梳洗。他们夫妻所演绎的，是地道而实在的世间真相。
小艾很看好他们这一对——平等尊重，白头偕老。
爱？那只是互戴钻戒之前的事。
而小艾和她的爱，不过是韩冰无往不利的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战利品。他几句话降伏小艾易如拈花抚尘，小艾从不以为然到欲罢不能，没战几个回合便落败。小艾依傍韩冰的眷宠而活，他靠小艾对他的迷恋感动自己，他说他很感激小艾。小艾信，从他的眼神里，小艾读出了真诚。
这一场碎心之恋，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让小艾从欢乐的女子到面沉似水，全是这个男人所致。小艾有时真的很恨老天爷，使她遇上了这个让自己为之依恋而又时常让自己苦痛不已的男人。由此，她也恨上了江城之旅，倘若不是这次该死的旅游，她就不会爱上韩冰，也就没有了这场碎心之恋。这样的相识，或许真是一种错误。
纵使小艾哀艳如花、妖娇似水又如何？不也孤芳自赏，寂寞了年华？
对于韩冰，小艾早已不辨五色。只知道有没完没了的辛苦，却分不清沉醉还是麻木。
当真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别时容易见时难，天上人间。
佛说：娑婆苦，长劫受轮回。
小艾苦笑，因为她的感觉没得选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