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的态度不能算是优雅;你需要的是一种厌倦的神情。若是你发愁,那是因为你有欠缺,在某些事情上失败了。这是表现自己的低下。反过来如果仅是厌倦,低下的却是徒然讨你欢心的那个人了。”心理医生王先生对着趴在笼子里的一条黄色的狗读着这样一段话。
王先生是远近闻名的一位心理医生,对各种疑难杂症的心理问题都有研究,妻子在早年就逝世,他也在没有再娶。唯有那只快十年的老狗每天趴在笼子里等王先生给它讲故事。王先生也明白这只狗的寿命也许快到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怎么接待患者,而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这只陪他十年的狗狗。
黄色的这条狗叫自由,后来主人干脆叫它由由。由由是心理医生在十年前妻子病逝后在大街上捡来的及其普通的狗仔。这样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由由一开始就被关在笼子里养,所以到后来这狗也怕见人,就是放出笼子一见到陌生人它会神速的钻进笼子里躲起来。王先生每天都会把自己的治疗的病人讲给由由听,由由就像小孩子一样,如果晚上不听王先生讲,它就用一种诡异的声音呻吟,这样狗和主人都无法入睡。
“由由,今天又来了一个将要高考的学生咨询心理问题,这年头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都被压抑出毛病来了……”王先生一边说一边脱去身上的白色大褂。
由由也从笼子里站起来竖起耳朵从里面走出来舔着主人的裤腿。
王先生用右手摸着由由的脑袋说:“一个高三的孩子,由于高考压力大,晚上睡不好觉,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由于脑神经开始衰弱导致有些精神分裂的症状,哎!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又用左手向上拖了一下那副金色边框的眼镜:“他的家长也真是的,孩子都那样了,还说要快点好起来参加高考,每天把孩子关在屋子里做题呀,复习什么的,不得心理疾病才怪呢?”
由由低着头在大厅用鼻子嗅来嗅去,它仿佛听到王先生所说的又好似不懂王先生在说什么。
“没错,现在这高考的确是苦了孩子们,竞争的激烈,学校把升学率当做攀比的工具这样也就把压力压倒学生身上,还有些孩子的家长也为了孩子能考个好大学也不考虑孩子的感受,一个劲儿的叫孩子学习学习……孩子完全没有自己的自由空间。”王先生一边跟着由由一边说着。他心里想:要是由由能说话多好,自己不用这样自言自语了,也不知道由由听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听的懂,也许能听懂吧,只是说不出来而已,听不懂也好,免得管这么多闲事惹得它不开心。
“对哦,前几天我还遇到一个大学生叫小刘,大一开始谈恋爱,大四毕业了,面对真正生活的时候,男朋友提出分手,小刘可能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心理太脆弱了,现在这社会爱了结,结了离,离了再爱,她为什么就看不懂呢?”
“我们将近四年的感情,怎么说没就没了,我们当初的诺言怎么说变就变了。”记得小刘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哭泣。“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男人了,都是骗子……”
“男人怎么都成她攻击的对象。”王先生笑着对趴在他脚下的由由说。
“我后悔的是把我的第一次还傻傻的交给了这样的男人。”那天小刘不好意思但带着太多的愤恨这样说。
“其实她心理最大的纠结就是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这样一个本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本着对男人的极大的信任和认可的;还有她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不相信爱她四年的男友会说分手就分手。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王先生蹲在地上看着窗外的院子里那棵枇杷树,那是他的爱人在结婚那样亲手植的,如今已亭亭如盖,已成气候。每年白色的小花盛开的时候,他和由由都会在夜晚坐在树前聊天,他爱人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每天也会这样在树前聊家常,如今他只能对着枇杷树,对着由由说说心里事。王先生的爱人去世那年也正是枇杷树刚刚开始开花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白色的花儿都剪了下来洒在妻子的坟头,如今树也长大了,花儿也开得多了,他依旧会剪一篮子花儿送给自己的妻子。现在的王先生很是迷恋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如此凄美的诗句也许只有此时的王先生方能体会到刻骨的思念。想想小刘他们大学四年的感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当走出象牙塔的时候,发现社会不是那么美好,原有的爱情宣言在现实面前就变的如此赤裸裸。王先生看着窗外想着,思考着……
“记得有一天,诊所还来了位白领阶层的男士,叫小张,看起来风度翩翩,但是讲起话来不是金钱就是权力,他完全被这两样东西捆绑死了,满脑子想着怎么样才能赚钱,如何才能得到权力,这样活着太累了,当他所要的这些都实现不来的时候心理终于出现了问题。”王先生愤愤的说着,由由趴在他的脚下好像睡着了,但是眼睛却微微睁着,从眼角那里却有点湿润,好像流过泪一样。
王先生好像有进入了自己的心理分析中:像小张这类的人诊所里来很多,但不记得了,大概都是同一种心理问题,把名利看得超过生命,人生的轨迹应该是通向生命的超越,而不是滑向生命的堕落,应该用洁净的心灵来供奉我们的理想,而不是用充满欲望眼光打量我们的目标。功名本来是一种常态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把追逐功名当做一种不寻常的东西的话,那么他就步入一种不常态,必然会导致心理趋向的一种扭曲。
由由好像真的睡着了,黄昏的颜色染在玻璃上,然后透过玻璃染在王先生的脸上,他摸摸由由的脑袋,之前由由不容易这么久睡去的,可能是真的老了,王先生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把手放在由由的鼻孔旁,一会儿王先生把手拿回来,抱起由由把它放在早就为由由准备好的木箱里。
过了几天,由由的那个笼子也不见了,王先生也住进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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