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们楼下的老太太总是喜欢默默的站立在窗前，眼神定定的、痴痴的望向窗外。 她年已八旬，耳朵很背，听力几乎丧失。因为腿脚略有不便，只能整天的呆在屋子里。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住在离这里半里路左右的老人的小儿媳妇就会送饭来。
平时因为工作忙，下了班也是急急的就往楼上走，对窗户内的这双眼也只是匆匆的一瞥，并没有特意的去关注这双眼睛到底在看什么，又为了什么而总是喜欢的站立在窗前。
最近这几天稍微比较闲了点，走路的步子也比平时放慢了许多。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这双痴痴的眼神时，不知怎么的，居然对这双“眼睛”产生了好奇，每次经过总会习惯性的抬眼望望这个窗户。
起风了，天有点冷，我缩缩脖子，把衣服紧了紧，心想风这么大，这老人今天该不会再在窗口里出现了吧？走进大院，慢腾腾的正准备拐进楼梯口时，习惯性的一望，这双眼睛又在窗户里出现了！
那冷冷的北风，把老人的满头银丝吹的有点凌乱，而老人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立在窗前，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风的寒意。我走过去用手示意老人，起风了快把窗户关上。老人裂开无牙的嘴，对着我笑了笑。我站立了一会，见她好像没有关窗户的意思，我以为她没看明白我的“手势”，就轻轻的走近前：“风很大，把窗户关上，别冻感冒了。”见老人一副茫然的样子，我只好把声音提高连着手上的动作连续说了几遍，这回老人总算听明白了，但她的手依然没动，只是喃喃的说：“屋子里太静，我只想看看外面，只想看看外面啊......”
一句“我只想看看外面啊”居然就让我的眼睛有了生疼的感觉，里面似乎有股热热的液体只想往外涌，这喃喃的话语、痴痴的眼神，让我恍惚的觉得，似乎在我的生命行程里，曾经就有过这么的一段跟现在如此相似的场景。我努力的在记忆的仓库里找寻、找寻......记忆的闸门打开，那存在记忆中的模糊影子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小的时候我被寄养在外婆的家里，到了上学的年龄才回到父母的身边。而外婆家所住的巷子后面有一间小房子，面积相当于现在城里的小柴房那么大，有个用三根粗木条隔开做成的小窗，里面住着一个老阿婆。老阿婆总喜欢到我外婆的屋里唠嗑，许是我小时候的摸样挺招人喜爱的吧，每次来，那老阿婆都会给一两粒龙虾糖或是麦芽糖我解馋，一来二去的，和这老婆婆也混得很熟了。那老阿婆比外婆稍年长几岁，养了好几个儿子。以前的乡下，似乎都是女人话事、女人当家的，许是因为媳妇的眼里一般都容不下婆婆的吧，别看老阿婆养了这么多个儿子，可临老的时候，却也只有这么的一间小柴房栖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老阿婆不再到外婆的屋里唠嗑了。问起，记得当时外婆长叹了一声，说是因为阿婆脚痛，行走不便，连饭都做不了，只能靠人送，儿子媳妇记得送的话，一日还有三餐，不记得的话，只能吃了上顿没下顿，而这些小没良心的却总是忘记的多啊！
也不明白是因为和这老阿婆处的有了感情，还是因为自己常惦记着老阿婆的龙虾糖和麦芽糖，和小伙伴玩累了的时候，我总会到阿婆住的小房子里转悠。每次，在那低矮的窗户里，我总能看见那双往窗外看的眼睛，那眼神很复杂，似乎有伤感、有渴盼、有等待、有不解.........
现在的这双眼神和从前那个老阿婆的眼神何其相似啊！当年我没有问老阿婆总往窗外看的原因，我想她一定是和现在这个老婆婆一样的想法：屋子里太静，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呵！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是真的等到孩儿们大了、成家立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了，做小辈的又还有几个能真正的感受得到自己的父母对儿女的那份渴盼、那份牵挂和那份独留在家时的孤寂感呢？
窗内的这双眼睛，久久的、久久的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