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砝码
石园坝是挂在胸口的/极小的平方公里/石园坝心怀仁慈,她的/稻香,是村民脉脉的奶水/喂养乡村袅袅炊烟/麻雀机警穿行在稻穗的林密深处/在冬季石园坝无法躲避荒凉/等绿色卸下装束,石头/活蹦跳跃,浮起身子无比细密/爬满河流打磨过的痕迹/青苔茸茸,无法掩饰一个/枯竭得如此纯一的世界/在丰与俭之间流转/在得与失之间周旋/石园坝,一个微缩的版本/她使出农村妇女的生育能力/顽强昌盛,孩儿成群/童年的云霞常常绯红/从她苍白的脸庞抚摸滋润/入夜,孩子们依偎怀中/石园坝就这样张开母性的宽厚/给出每一个温暖的细节石园坝 石园坝/人们喊着她的名字/走向田间,走向岁月(《石园坝》)
像诸多以特定山水为精神背景的写作者一样,“石园坝”是杜冬生的精神砝码。看到杜冬生的“石园坝”,我不禁想起了浙江诗人谢君的“浦阳镇”。而这类砝码既是具体的又是广义的,它可以扩大为整个乡土中国,又可以缩小到一草一木。正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杜冬生在他的乡土写作里,记录着故土的人物风情,歌其所歌,悲其所悲。而我也一直觉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如果缺少一种与生俱来的故土情节,那么他的诗歌一定是会苍白无力的。《石园坝》是一首关于乡土的风情画,含有浓浓的土腥味。这不是一首一般意义上的乡土诗,这是一首与杜冬生的生命紧密相连的血浓于水的真情描述。那些麻雀、青苔和孩童,都有一种生命附丽的东西,他看到了一种诗意的美和善,并且歌颂它。
或在河坝经受江河风浪/或系在山脚成为裙裾/田垄匍伏在农村宽大的胸怀/忍辱负重,承载一切/承载祖辈的悲欢离合/禾苗不断老去不断新生/田垄在努力回顾梳理记忆/土块下,历史仍然温热/祖辈们亲近田垄无数遍后/最终走向土地深处/血脉骨骼和枯瘦的躯体/描绘成渠水田埂和黑重的土地/田垄是祖辈的出路和归宿/他们情同手足生死相依……(《守望田垄》)
杜冬生常对文学青年说:“生态环保问题是人类生存状态深层次的整体性反映,缺乏对人性的整体性关注,缺乏大地意识、宇宙意识,我们的作品将无生命可言。”《守望田垄》表明了杜冬生的一种胸襟,一种自省,一种责任。该诗其实也道出了诗人、作家的本质:扎根泥土,从朴素的生活中挖掘美的东西。
《我不曾防备》、《秋之歌》、《掌握艰难》、《重围》、《定格心底的流动》等诗,杜冬生虽然站在城市的外部世界,但是他的内心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保留他生命的苦难里,他的父母、姐弟、亲人、山岗、墓地,让他相信一种原生的精神力量来自于大地给予的命运。《定格心底的流动》是对亲人命运的一种深切悲悯和承担。这是他内心里最深的疼爱,也是他的最完整的坚守和祈祷。这些诗有的追忆了似水的年华,有的借季节抒发内心的孤独,有的歌咏了乡村的天人合一,感恩生命轮回的自然诗意与和谐状态。杜冬生深入现实和人心的内部世界,不断去除生活中的虚情假意和外部诱惑,挖掘人性的真象,让诗歌回到它的本身。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只有简单的抽象与抒情,是远远不够的。杜冬生他自己不时地越过本身的情感局限,找到客观世界中的表达与诗意,到达“诗以论道,文以载道”的境地。且那些内心深处的故乡幻象,已经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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