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傍晚才六点钟
夕阳就被冷风吹得一抖一抖地
掉进西山的窝巢了
回到租屋,发现已没有了煤球
天寒地冻的夜晚,没有煤的暖和
我还没有经历过
送煤球的阿伯,接了我的电话
二十分钟就用一台破旧的三轮车送煤来到了
他,已有六十多岁
个子不高,看似还结实
黑黝的肌肤,黑色的上衣
双手,更像从煤炭里长出来一样
那原本不黑的裤子,也被染成了半黑
能看见他身上的白色,是头上的发
嘴巴的胡子
大半已挂满了岁月的霜雪
出租小屋狭窄,二百蜂窝煤
只能储存在灶台下
阿伯一次搬进二十个进去
十次的兜兜转转,上下挪动
二百个煤球,像我一百个温暖的冬夜
被阿伯整齐地层叠摆放
我的内心,骤然间也叠涌着一股感激之情
付了钱,正让阿伯离去
却发现他有一条腿不是很自如
阿伯,你这脚怎样了。我问
最近,这条不听话的腿时不时为难自己
总有条筋扯着后退。阿伯说
您都这把年纪了,可考虑干点轻松的活
或退休吧。我说
想是想了,可是生活不让退下来
阿伯黑乎乎的身子
慢慢淹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生活是不是也有条很疼很疼的筋
在扯着阿伯前行的脚步
很快,我就点燃了一个煤球
不再担心今夜的梦被冻僵了
可蹬着满车饥寒赶路回家的阿伯
还能抽出时间为自己点燃一个煤
去烘暖被生活的风雪冻歪了的那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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