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有位同窗曾以“逝去的诺言”为题，画了一幅油画。画面的背景是斑驳的老墙断垣，墙角横躺着布满蛛丝积满尘埃褪了色的断弦小提琴，半杯似乎已凝固的浑浊的红酒，酒杯四周凌乱地撒了几枝红得让人恐惧的玫瑰。我是个比较迟钝的人，对这画的意图不是太理解，可是印象却很深，特别是那几支血红血红的玫瑰！
前阵子，为了应付毕业论文，仔细读了鲁迅的《伤逝》和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突然有所悟。鲁迅、易卜生和我那位画友皆是男士，他们对“逝去的诺言”的理解和表现如此深刻，令人折服。
在美丽甜蜜的诺言里，女人往往是最幸福也是最傻的。涓生曾把他热烈的爱示给子君。“在慌张之中，身不由己地竟用了电影上见过的方法了，含泪握着她的手，一条腿跪了了去……”为了这一“跪”，文弱娴熟的子君便变成了坚强果敢的叛逆者，为爱情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然而，为了自己的生存，涓生却毅然放弃了子君，甚至说出“我已经不爱你”这种话来！他明明预感到子君离开他将走向死亡，却任她在这无爱的人间、在冷风冷语中独自凋零！娜拉一直生活在丈夫海儿茂美丽的诺言里——他一再地向妻子表白:“我常常盼望有桩危险事情威胁着你,好让我拼着命牺牲一切去救你。”然而,那个关键的时刻果然来了，可是海尔茂所许的诺言和娜拉真诚相信的奇迹却没有降临,反而打破了她对家庭、对丈夫的美好梦想。丈夫的恩将仇报和庸俗自私如同晴天霹雳,使娜拉豁然清醒。女人的可悲是因为她们太容易相信诺言！爱有多深诺言有多甜心就有多痛多苦！
爱情是浪漫的，生活是平淡的；诺言是甜蜜的，现实是残酷的！如果可能，许多女人都宁愿一辈子活在美丽的诺言里。因为诺言就如虚幻的梦境骗人的童话，明知没有实现的可能，却心甘情愿置身其中，毕竟做梦的人是幸福的！然而子君和娜拉却是梦醒后，发现已无路可走的人，她们是痛苦的！
突然明白了那幅画——逝去的诺言，如残垣断壁，如被抛弃的断弦琴和残存的红酒，当这一切都已尘封褪色，唯有那玫瑰永远用她眩目的血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受伤的心仍有汩汩流动的东西……
2006年5月2日作于韶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