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岭南一个美丽的小乡村。印象中，屋前屋后都是池塘，池塘的形状也很特别，圆的、方的、长的、葫芦状的都有。大凡小孩，见了水总是见了宝似的。那时，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在池塘里游泳、摸田螺、捉鱼什么的。我因为有过被淹的经历，所以一直只在池塘边钓钓鱼，洗洗手绢，偶尔在浅处摘摘荷花莲蓬。家里没有老人家，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哥姐姐上学，弟弟被送到外婆家去了，母亲起早摸黑，要忙大队（现在应该称镇）里的工作，还要在自留地里种菜，有时还义务给人家看病，一天下来，我们姊妹几个都很少见她。
那时我还没到上学年龄。父亲非常担心我的安全，于是把我送进了学校。在同龄人中，我本来就比较矮小瘦弱，进了教室，感觉那班同学个个都比我高出一头来。那时学习成绩不及格是要留级的，有些同学已经在一年级蹲了五六年了，我堂姐就是其中之一。班主任杨老师是我爸爸的同学，他再三警告班上的同学不许欺负我。
按照个头，我很自然被安排在第一排靠左第一个座位。那时的桌子和凳子都是两人合用的。我的同桌是一位姓邹的女生，已经记不清她什么样了，只记得她黑黑的，个子不是很高，眼睛很小。听说她已经留级两年了，我心里特别没有安全感。这位邹同学其实不笨，但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学习总是特别差，总是挨杨老师批评。相反的，我其实很笨，但学习成绩却挺好的。清楚地记得，刚入学时，杨老师手把手教我写“ɑ”，我怎么写怎么觉得像池塘里的蝌蚪；杨老师让我上黑板从“1”写到“10”，我总是写“1”的时候在黑板的最底线，写“10”的时候已经是踮起脚，举高了手才能完成。杨老师总是慈祥地望着我写的“斜线”笑着说：“真是辛苦你了！”
由于教室比较小，学生很多，桌椅摆得很密，靠墙的位置出入很不方便。那位姓邹的同学大概嫉妒杨老师偏爱我，总是故意刁难，不让我出入。有时上课铃响了，她就是故意不让我回座位，让我站在她身边当“站长”。堂姐虽然牛高马大的，但胆小怕事，不敢管她，因此任我怎么哀求她，如果老师不在教室，邹同学是绝对不会站起来让我出入的。有时见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她会挑衅地叫我钻桌底。我只好委屈地从桌子底下钻进钻出。而每当这个时候，邹同学总是得意洋洋的，恨得我牙痒痒的！这样过了半个学期，中段考我竟稀里糊涂考了个双百分，这让全班同学对我刮目相看，邹同学自然也收敛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不大愿意去上学，我从小就很敏感，怕看人脸色，但我又不是个喜欢告状的孩子，即便被欺负了那么久，我还是一直默默忍着，因为父母对我的教育是要与人为善的，吵架或打架都是因为自己也有错，妈妈还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
也许是因为在考试中的出色表现，杨老师更加关注我了。每当我举手，他总会第一个提问我。我本不大喜欢开口，因为那位邹同学上课最喜欢玩东西，所以我频频举手，吓得她一动不敢动。自然，她也不是吃素的，有一次回答完老师的问题，我发现她在坏笑，回头一看，她居然把我那半边的板凳悄悄移开了，企图让我摔倒出丑。为了回敬她，我不停地举手到黑板去做习题，有老师在，她自然不敢叫我从桌子底下钻过去，每当她悻悻地站起朝我干瞪眼的时候，我就朝她做鬼脸。有一次，我做完习题回来，她人虽然站了起来，但故意伸出左脚想绊倒我，我趁势朝她小腿肚子揣了一脚，她疼得捂着小腿却不敢吭声。坐在后排的堂姐和她同桌异口同声叫了一声“恶有恶报！”从此那位邹同学再也不敢叫我钻桌底了。
一个月后，因为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在学校旁边的池塘里被淹死了，父亲中断了我的学习，把我接到了身边。父母认为那个村子对我很不吉利，他们怕失去我，不让我回家乡，为此，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村子，也没有见过那位小辣椒似的同桌。
不知现在邹同学可否记得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2010年7月27日作于韶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