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课上，那风趣的教授一直用他独特的方式在诠释着人间各种美——“我美故我在”、“无人即无美”……当他问我对美的困惑时，我黯然——“我是个悲哀的完美主义者，可这世上有完美存在吗？”年轻的教授淡淡一笑：“完美是一种陷阱！”声音不高，也没作任何解释。
“完美是一种陷阱”，多么悲情多么真实多么精辟的论断！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愚蠢，愚蠢得一直都在钻牛角尖，事事求完美，在不经意中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甚至体无完肤……
其实自古就没什么是完美的！刘兰芝“指如削葱根 口如含珠丹 纤纤作细步 精妙世无双 ”是绝色佳人，焦仲卿“守节情不移”“ 誓不相隔卿”“誓天不相负”也是个痴情汉，又有“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的承诺，本应是世间最完美的婚姻，到头来竟落得个“举手长劳劳 二情同依依”。更逃不过命运恶毒的捉弄——兰芝唯有“揽裙脱丝履 举身赴清池”， 仲卿只得“徘徊庭树下 自挂东南枝”。哪管他心心相印、郎情妾意、缘定三生？白居易和湘灵“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收场？而梁祝化蝶翩翩嬉戏花丛中，让人觉得似乎挺完美，其实细细一想，蝴蝶本身就是悲情的精灵，他们只生在花开的季节，一生是芬芳的，却是短促的！
再看看大自然，完美的陷阱也不少！且不说有着美丽外衣的毒蘑菇是怎么用自己的美色引诱他人，就想想镜中花、水中月、海市蜃楼，让人觉得要多美有多美，当你拼尽全力接近她时，却是要多失望有多失望！
“完美是一种陷阱”，用以形容网络上虚拟的爱情，再贴切不过！茫茫网海，有如美丽的伊甸园，园中的人们如人类先祖亚当和夏娃般天真烂漫！在这世外桃园般的虚拟的世界里，没有面对面的尴尬，没有权利地位的悬殊和纷争。找一个聊得来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可以去打去骂，可以肆意发挥！最初觉得这倒是个可以调节心理的理想场所。可是，蛇精同样走进了这个伊甸园，他不停地诱导亚当和夏娃们去爱、去感动……吃了这“爱”的禁果的人们因为有了真实的感情，便有了真心的关怀和抚慰、有了真正的心灵的共鸣、心情的愉悦，于是无知的人们自以为找到了完美的世界！谁知一旦熄掉电脑，一条名叫道义的虫子便开始蚕食着灵魂，于是，整日恍恍惚惚，游离于窒息的爱与痛的边缘……于是明白了：有一种感情，退一步是遗憾，进一步是伤害！于是，只有举手认输，只好含泪祝福……当人们发现这不过是个陷阱时，爱已难收，心已破碎……
“问世间何为最美？”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跟前，我茫然不知所措，心里明明想说“桂林之山漓江之水”，可是话一出口竟成了答非所问的“花如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语最可人！”正等着挨批，教授却拍案叫绝——“精彩！最美的东西往往蕴涵在静穆中！”
是的，最美的东西蕴涵在静穆中！要想完美，唯有把它冰封成琥珀，任它在岁月的风沙中磨砺，或许有一天会变成七彩的永恒的舍利子……
2006年3月作于韶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