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透骨的寒。又是一个腊月初八,又是一个少衣少食者最难熬的日子,北方俗语:腊七,腊八,冻死要饭花儿……
多年前那个今天的夜晚,爸爸正端着碗一圈圈地追着哄我吃肉丝面。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已经完全有能力自己吃饭了,只是爸爸一在家我就会无法无天地任意而行。
突然,庭院里一个声音在虚弱地问:“叔叔,您家修理钢精锅不?”
爸爸放下饭碗,一手牵着我,一手打开屋门。庭院里两个十多岁的男孩衣衫单簿地站在门口,眼里满是渴望之情。那个年代,所谓的钢精锅其实就是铝锅。铝锅容易坏经常要修补,所以我们生活的那个城市里有一群来自于安徽的半大孩子专门为人家补锅。
“补,孩子,进屋来干活吧。”爸爸微笑请那两个男孩子进屋。
“嗯……”两个男孩子犹豫不决,眼神里透着尴尬。
“进来吧,孩子。”爸爸鼓励着他们,我眨着眼睛,看着脏兮兮的他们把爸爸的手牵得紧紧的。
他们怯怯地走进屋,房间里的温暖让他们瑟缩着的肩停止了抖动。
“丫头,把你的锅拿出来,让这两个小哥哥帮你修好。”爸爸的微笑一直暖暖地挂在脸上。
我听话地跑进我的房间,在我的玩具箱里把那个漏了两个洞的锅拿了出来。这个锅是我与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时用的,家里早就不用它做饭了。
我把锅拿出来给爸爸,爸爸把锅拿到那个大些的男孩子面前认真地说:“孩子,这个锅坏了两洞,你帮我修好它。”
那个大些的男孩子坐在小马扎上很仔细地打磨修理锅,那个小些的男孩子就蹲在他身边。敲敲打打里我的锅就被他补好了,看着那修好的锅我很是开心。
“孩子,这是你们的工钱。”爸爸把钱放到大男孩的手里。
“叔叔,补一个锅不要这么多钱。”那个大男孩子把钱推回给爸爸。
“孩子,你先拿着。等会儿,我儿子回来还有锅需要你们帮他修补呢。”爸爸把钱寒进大男孩子的手里,然后又说“你们看,大过节的,你们走到我家里,吃点东西吧。”爸爸一边说一边把他们拉到饭桌前,妈妈把热好的馒头与钝土豆拿给他们吃。
炖土豆里有几块牛肉和一些粉条,那两个男孩为了让想对方多吃一块牛肉要推让好长时间。哥哥说不想吃肉,弟弟说喜欢吃粉条。
饭桌对面,我呢,乖乖地自己一口一口地吃着妈妈重新热好的肉丝面。
两个脸上泛着红润的男孩子吃完饭,轻轻地问: “叔叔,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孩子,我儿子现在不回来肯定要很晚才能回来了。”爸爸边说边把妈妈拿来的两件棉衣送到他们手里,“孩子,别嫌弃,这是我儿子的衣服,天冷穿上吧。”
两个男孩走出我们家的大门,回头向着爸爸深情地喊了声:“叔叔……”然后,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好多年过去了,我相信他们的心里会记着曾经有个叔叔善待过他们,而不是施舍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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