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琼,吃饭去喽!”丽诺拍拍我的肩,兴冲冲地跑了,她从来就这么大大咧咧的。
她很好动,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红扑扑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总是顽皮地眨啊眨。她健壮丰满却不失江南少女特有的婀娜……上帝太不公平了!我不敢回头望镜中那张苍白的脸,还有这一直被妈妈戏称为鸟爪子的双手。
“啪!”我猛抬头,只见丽诺撅起小嘴,饭粒洒了一桌面。
“怎么了?”我拾起小匙走进她。
“本小姐要keep fit!”
“keep 什么fit?”非常惊诧。
“就是减肥!刚才肖兰说我像小肥猪!只要一天不fit我就不吃饭!”说完,丽诺气鼓鼓地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晚饭,任我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吃。
晚上熄灯后,我怎么也睡不着。我不能让她像我一样垮下来,不能让她再盲目“keep fit”了。突然,我听见一阵“吱吱”声,是丽诺辗转反侧。往日,她总是最快入睡。今天,参加了篮球赛,还两顿没吃,能睡着吗?
我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去泡速食面。
“诺,饿了吧?”凭借窗外的街灯,我能清楚地看见她饥饿难忍。
“不饿!”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逗得我差点笑出声来。
好倔!我故意用小匙挑起几根面问:“真的不饿?”
“就是不饿嘛。”她的口气软了点。
“那,我倒掉了哦。”我装出要走的样子。
“别浪费。”她用舌头添添嘴唇,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暗自好笑,看火候到了,很神秘地对她说:“其实啊,在家的时候,妈妈总是不让我吃速食面,说我本来就瘦,吃了会更瘦。”
她的两眼顿时放出光彩。在我的再三劝说下,在她肚子的抗议下,她终于半推半就吃下了半饭盒速食面。
就这样坚持了三天。第四天,她无奈地对我说:“毕竟物质是第一性的,不能keep fit了。”
“ 少听肖兰瞎说,其实你不keep (保持)就够fit(合适)了!”
“你越来越瘦了。”她打量着我说,“快说,你的keep fit秘方是什么?”
“病!从小就营养不良,小病不断,后来导致贫血……”被她拨动了我那根伤感的弦,我连忙别过脸去。
“那我也病。”她大概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喃喃自语着。
后来,她一直坚持keep fit,我一直从中“捣乱”。她不知从哪听说吃黄瓜、嗑瓜子可以减肥,就每天只用这两种东西充饥。我只好偷偷地往她茶盅里加“太阳神浓缩液”。她眉飞色舞大吹她的keep fit“成效”,我则尽力“播出”有关节食引起贫血、厌食症,甚至导致死亡的新闻。
有一天,丽诺兴奋地告诉我一个“重大”消息:“我从《百万个为什么》中得来新秘方,每天早晨往上蹦一百下,晚上再蹦一百下,不但可以keep fit,还能增强体质。你也来吧。”
“不,我贫血,运动量太大了喘不过气来。”
“那你就等着瞧吧,本小姐这回keep fit一定成功!”
晚上,丽诺开始keep fit了。“嗒,嗒,嗒……”她一下一下往上蹦,我一下一下地数。第二天早上继续蹦。
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除我之外,全宿舍都蹦了起来。“嗒,嗒,嗒……”像一群可爱的小野马在奔驰。
“喂!你们楼上的干什么?”
“喂,我们还要不要睡觉啊?!”
楼上楼下传来了七嘴八舌的责怪声。
“一会儿就好,你们忍着点啊。”丽诺蹦到窗前,一边不停往上蹦,一边嚷。
当晚倒还相安无事,第二天生活老师兴师问罪来了,虽然没有扣宿舍的分,但“谈判”结果是“要蹦到操场蹦去!”
其他同学都知难而退了,只有我们的丽诺小姐“忍辱负重”,坚持不懈地keep fit,只是每晚回来必定要跟我一起加餐(我在增肥,嘿嘿!)。
一个月下来,她的身体更健壮,脸蛋红得发亮。
破天荒,那一天晚上,她苦着脸躺在床上。
“想偷懒?不keep fit了?”
“减什么肥哟,越减越肥!”她掏出自动测重卡。
我“扑哧”一笑。
她一扫脸上的愁绪,从床上弹起,得意地笑笑说:“我的憨大姐,你说得对,女孩只要美在心底,笑在外表!”
1991年11月作于南京
【原载1992年2月《少年文艺“新芽”写作函授班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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