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年三十的晚餐——民间所谓的除夕团圆宴时间，此时，充斥耳廓的除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有小猪崽声嘶力竭的哭叫，那是几头小公猪依次在接受无麻醉阉割手术的惨叫。猪天生命贱，被逼变成太监不说，这么大的手术却连麻药都不打，活生生被割开睾丸袋，挤出两个象征着繁衍生命的雄性睾丸，这原本被信奉的神圣物件，白花花惨露在外，然后被用力一扯，一声惨叫，蛋丸被连根扯出，往地上一扔，几只鸡围拢，一阵撕啄之后，便踪迹了无，繁衍的神圣之物顿时沦落成了鸡肚之食。唉，我除了叹息就是揪着心的无奈和忧伤。人是万物之王，面对生命，有几个人能抱着怜悯和敬畏的态度？
我不敢杀生，也不敢看杀生。母亲说，六畜是人的食。我说它们会疼的，母亲说，它们不是人，怎么会知道疼？母亲说我傻得不行。可我不傻，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傻，我只是太善良，我只是怀着敬畏去面对生命。
这两天我一直不敢去回忆那几双眼睛，它们被关在笼子里，一旁的砧板上，血红地摊着几只已经被烧光毛开膛剖肚大卸几块的同伴的尸身，等候着喜爱吃狗肉的顾客光临。
这是我在安坪镇上看到的一幕。
一个低矮的铁笼里，挤着几只毛色不一的土狗，笼中的它们耷拉着脑袋，眼睛无神地低着，绝望地一眨一眨。它们的几只同伴，已经变成肉散在屠夫的砧板上，它们中没有谁敢把眼光投向砧板，投向同伴的尸身。那也将是它们的刑场啊，但它们宁愿欺骗自己，也许它们只是被带来当观摩者而已。但是，但是，那只是奢望，是妄想啊！得了，狗终将一死，不过头点地身分家，既然命该如此，死又有何惧？我捉到了它们眼中那一抹绝望的悲壮。
然而，谁不渴望活着？哪怕受尽苦难，只要活着就好！
当我们围着它们议论纷纷时，它们中有几只抬起头，眼神充满渴望地看向我。我知道它们听懂了我话语中的怜悯。然而，可怜的狗儿们，我不是你们的救世主，我没有能力救你们，我除了说几句同情的话，还能做什么呢？我能把你们赎出铁笼，赎出地狱的大门吗？我不能！我不能，因为买下你们中任何一只，就得一千来块，如果把你们全买走，得一万多。纵使我出得起这笔钱，狗儿们，我能救你们一次，却救不了下一次啊，身为狗，身为人之食，这是命，贱为人之下，生死终由人定夺，唉——定数啊！
敬畏生命，不是说杜绝杀生，我只是希望我们在宰杀动物时，能否心怀怜悯，别当着它们的面宰杀同伴，别让它们忍着剧痛怀着恐惧接受死亡？譬如施以麻醉，没有麻醉的条件，就把它们一棍打晕，在它们失去知觉的时候再杀死它们？我知道我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很多人都会笑我傻，如果这是傻，那我就是一傻子，地地道道的傻子！
我亲自看到过几次杀狗，小时候我养的大黄狗才才被打杀时，是先被施以绞刑，再加以锄头乱棒打死，脑浆迸裂，七窍流血，惨不忍睹。还有一次是在菜场，一只小黑狗还没被打死就被屠夫喷着火枪烧毛，可怜它在烈火的吞噬中呜呜地哭叫，一声声，惨烈至极啊！我心如刀割地跑出了菜场，泪憋在眼眶中，痛苦地旋转。
人类是如何对待生命的？你不是没看见，你只是漠视，所以看不见。
那些被注入冰冷脏水的猪牛，几十公斤的水从高压水龙头被强压进肠胃，可怜这些生命，忍受了长途颠簸，又惨遭这般非刑，肚子胀成了鼓，肛门爆出了体外，躺在冰冷的黑注水地痛苦呻吟。生命，竟是如此卑贱啊！
那些美丽的貂，活生生地被剥了皮毛，血红的它们，临死前还不忘回头望一眼自己美丽柔顺的衣服，那些刚从它们身上剥离的毛皮，迎风招展在电线上飘扬。死亡，何以如此凄绝啊！
大姐二姐在菜场卖鱼多年，曾经也是美丽温柔的她们，如今杀起鱼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她们捞起一条大鱼，三下五除二便让它头与身子分了家，可怜的鱼头一张一翕，许久才含恨而绝。每次我去到菜场，她们会为了敷衍我的善良，而在杀死它们之前猛敲鱼头，等它们晕过去才腰斩刮鳞。
我的美丽善良的两个姐姐尚且如此慢待生命，我还有什么权力和资格去要求世人来敬畏生命呢？我之所以痛苦也源于此，源于我面对被践踏的生命却无能为力，徒伤悲空嗟叹！
让我用一个真实的故事来结束这篇小文章吧。
冰天雪地里，猎人冻僵在雪堆里。一只貂轻轻过来，依着他，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猎人。没想到，猎人却一跃而起，扑捕了善良的貂，扒了它的皮，扔下含泪不绝的貂儿，胜利地扬长而去。原来，猎人利用了貂的善良，故意装成冻僵的可怜人啊！
人啊，人，我伟大的人类啊！我该如何来评说你们？
2011年2月2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