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琼诗集《年轻的岩画》说开去
去年3月5日，我曾怀着欣喜之情，为李琼第一本矿山题材诗集《我代言铁》写下一篇小序《年轻心灵的深情吟唱》；时隔一年，这位十六岁即开始在大宝山矿工作生活的年轻诗人，又把第二本份量更多的矿山诗集《年轻的岩画》校样稿送到我手里，我自然更为高兴。我赞赏李琼选准了自己的创作方向，并矢志坚持、努力实践，让一首首矿山新歌从大山深处飞出，为我们这个浮华陆离的世界，不断增添矿石的厚实与钢铁的铿锵；为被新时期“精英”们视为弱势群体的普通劳力者的平凡劳动展示原有的美丽与芬芳！
在读本集作品之前，我先翻阅集子最后作者写下的《后记》。李琼深情地写道：“感谢大宝山矿行政刅公室主任邹永东，是他热情地介绍，得以让矿董事长刘瑞弟了解我的情况并大力支持；矿工会主席、副总经理巫建平在工作的百忙之中，念念不忘资金到不到位，才让此册诗集顺利出版。”第一本矿山诗集出版后，“矿副总经理黄建华、矿党委书记吴日增多次嘱我要坚持创作，争取为矿山多作贡献；矿行政秘书刘为林特地赶到生产一线，跟我谈了阅后感，且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我铭记于心。”这不仅仅是一位矿山业余作者，对支持自己创作的企业领导者的简单感恩，其中更深层的意蕴还在于作者所写的：“对于一位矿工的业余文学创作都如此关照，如此爱护，可见他们对矿精神文明建设是何等地重视！是多么地高瞻远瞩！”这正是我拿到这部诗稿首先感受到的沉甸甸的份量！近些年来，全国各省市区都在加强文化建设，去年广东省委全委会还专门讨论和制定了建设广东文化强省的规划。可是，现实往往与理想相距甚远，担负着文化建设主要职责的各级文化部门，尤其在县市区基层的文化部门，又有多少在真真正正为繁荣提高本地区的文化做实事好事呢？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中等城市里，且不说文化部门几乎全无专门文化人材，现在位的那些官员中混日子者为数不少，常听到他们在各种场合议论的是买楼买车买股票，真正文化建设的举措大多数只永远停留在会议讲话和计划中。专职部门尚且如此，更不必说那些从事物质生产经营单位的管理者了……试看如今的机关行政企业单位，有哪一个能象大宝山矿可敬的领导们那样善待文学人材、那样重视文学创作的呢？即使有也为数不多了！大宝山矿的领导，理应得到诗歌最神圣的敬礼！
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得以生生不息永续传承的根本力量。作为“文学中的文学”的诗歌，是文化最集中浓缩的灵魂。在我们这个大变局的时代，人类社会生活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新思潮新观念导演的新形态层出不穷，鱼龙混杂，黑白交错。但是，人类的普世价值是永恒的，以这种价值观为主导的真正的生活，需要我们去发现与经历。而诗正是其中一种重要的方式。“诗歌是生活的表现，或者更确切地说，就是生活本身。不仅如此，在诗歌中，比在现实本身中，生活更显得是生活。”（《别林斯基选集》）这些年来，文学创作的多元化态势，让一些似是而非的“新潮”“前卫”主张愈演愈烈，其中贬斥崇高、追逐低俗；疏离现实，倡导虚无等“贵族化”“私己化”的倾向，几乎使歌唱劳动者、礼赞平凡创造的诗作被淹没于大量文字垃圾之中。李琼的矿山诗歌创作，在这种情况下显得难能可贵！他以满腔热情，拥抱自己身边真实的生活，在一般人看来枯燥乏味的高山采场、矿工朴素劳作中，发掘出多姿多彩、赏心悦目的诗情画意，描绘出创造物质财富的高尚与荣光，抒发了劳动者心中的喜悦与壮怀。在作者笔下，“春天 孕育每一个矿工的心田/ 奔向采场吧 一起为春天呼喊/ 颤栗的阳光 燃烧心中的梦/ 纵使千年不醒 也要把采场踏得铿锵//…… 哦 春天 给潜孔钻钻探出来/ 那一些褐色的铁矿石 也会唱起/ 美丽动听的歌”。（《唱响春天》）矿山之春，蓬勃的生机和昂扬的气度不同凡响。“风刮了过来/ 还没吹到黝黑的脊梁就弱了/ 只有阳光 金色的 多像一只只蝴蝶/ 翩飞每一级台阶 给尘封的记忆/ 探出一道罅隙//……风刮了过来/ 迂回一阵/ 还要下山去/ 只是 风里多了一些咸咸的味道/ 多了一种天籁的音响……” （《风刮了过来》）这采场的风，分明充盈着艰辛的气息与豪壮的味道呵。……作者更多的是着眼于人，抒写矿山主人们的精神风貌与欢乐奉献。本集第一首诗写的是矿董事长冒雨走上第一线的情景：“风雨中潜行/ 一辆辆贝拉斯唱响矿山进行曲/ 一声声叮咛 一声声殷切的问候/ 是一团火 把每一个突兀的希望点燃/ 燃烧出一轮金色太阳/ 印出矿山版面的辉煌”。（《阳光总在风雨后——致刘瑞弟先生》）有这样深入基层，心系工人的管理者，才有矿山亊业的腾飞。老工人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对为之奉献一生的矿山的眷恋：“生命太短 岁月漫长/ 在时光的绿色隧道/ 是矿石 让你高瞻得更远/ 熟虑得更深//一生就这样与矿石相依相偎/ 白头偕老”。（《眷恋》）青年矿工却在平凡的劳动中领略青春的激情与欢乐：“年轻的矿工 披着星光 攀援上了采场/ 今夜 他上零点/……他唤来了希望/ 在岩石里点亮了一盞灯// 钻探 是求索/ 青春 是求索/ 漫漫岁月征程 是求索/ 在生命的轨迹上 他划出了一道美丽彩虹……”（《零点的钻探工》）作者的诗笔还伸向非生产一线的各个角落：他听到流经矿山的岑水河“在不停地歌唱”，“它的歌声有铁的铿锵 矿工的质朴”和“历史的回响”；他看到生活区岑水花园那“吐艳的鲜花好似为春天准备的/ 那是希望的居所”的美丽景象。他写矿区环卫工人“只是矿山的一管小号/ 沙 沙 沙/ 唤醒 每一个硬朗的早晨……”他写“在潜孔钻前/ 咔嚓 咔嚓/拍下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索性 拣一些小小的矿石/ 作一生美丽珍藏”的矿山孩子们，都给我们留下鲜明可爱的印象。
“诗人把群众带领到他们不熟悉的美好世界中去，带领到一个天国中去，在这个世界的美丽芬芳的气氛中，灵魂将变得崇高，思想将变得优美，感情将越发细腻。”（亚•尼•奥斯特罗夫斯基《抒情诗的构思》）青年诗人李琼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与第一部矿山诗集比较，这一部诗集的作品多了一些纵深的历史感，选入了几首从矿山历史角度审视今天矿山新发展的诗作，值得赞许。尤其是本集的第二辑《岁月的风声》，选取大宝山矿半个世纪编年史中十四个有代表性意义的横断面，以抒情短诗的新形式，为矿山志增添了诗意的色彩，虽然诗作限于篇幅和作者非亲历的限制，大多数显得单薄，但作为一种新的尝试，我们还是要给予鼓励。此外，作者在一些诗作中，努力把物质生产与精神文明结合起来抒写，提升了工业题材诗作的境界，在立意的深入挖掘上作了一些探索。一首篇幅较长的朗诵诗《大开发》是这类诗歌的代表作：“青春宝山/ 活力宝山/ 那流畅的线条 潇洒的舞步/ 轻盈如飞燕/ 举剑削狂沙/ 千钧一发/ 展露 健硕的胸肌/ 挺立 伟岸的脊梁// 刚毅的美/ 是坚持不懈地探求/ 是锲而不舍地追问……宝山人 不仅开采美 缔造美/ 而且 传承美 传播美……”好一个“开采美 缔造美”“传承美 传播美”！这不也正是李琼用自己的诗作在实践着的吗！
在这本矿山诗集中，铁矿石是反复出现的意象，这是自然而然的。其中有一首《时光讲述着命运》写道：“每一块嶙峋的矿石 都在讲述自己的命运/ 当它们从岩层里一睁开眼 就获得了一次/ 新生 获得了一次对世界的打量/ 它们也会走向成熟 那是经过了千锤百炼/ 在熊熊烈焰中 呐喊出一生的激情……”读完这部诗集，在赞赏李琼坚持为矿山写作的同时，我也有挥之不去的遗憾：首先是诗作反映的生活广度和深度方面，显得比较狭窄肤浅。矿山的发展离不开整个社会的发展，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各种状态，或多或少都会在矿山表现出来。但是，作者只关注矿工为工作为亊业默默奉献的具体情状，缺少对矿工内心世界酸甜苦辣各种感受的深层次揭示，偏于昂扬奋发而失于细腻入微的人性抒写；而对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不可回避的一些负面或灰色地带，几乎全然失闻失语，在真实感人方面留下了致命的硬伤。我们当然要弘扬美和文明，但美和文明是在与丒和野蛮的不断较量中得以发展的。为什么整本诗集中很难找到一首催人泪下的直抵心灵的感人之作？正是在人性抒写方面存在硬伤所致。其次在艺术表现手法上，缺少创新性的追求，手法几乎篇篇如一，诗的意象和语言复复甚多。也许是作者短时间内创作同一题材领域的作品比较多而在所难免的。但有出息的艺术家，不仅不能重复他人，也不能重复自己应是追求的必然要求。收在这部诗集中的许多作品，都犹如作者诗中那一块矿石，大多是浅尝辄止缺乏完美建构的“粗矿石”，有待“经过了千锤百炼/ 在熊熊烈焰中 呐喊出一生的激情”！
李琼是一个年轻的老矿工了，诗集也已出版了几本。他既然已选准了创作的方向，又有众多矿工兄弟和领导的关心支持，我们对他今后的创作寄予殷切的期待。
2011年2月24日于粤北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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