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离大队小学路途较远,村子也较大,家人不放心让六七岁的孩子走老远的路上学,于是,在村上的祠堂里设了一个教学点,教学点只有一个班,老师也只有一位,是村里的民办老师。
论辈份,我们大多数人都要叫老师叔叔、公公,但我们一律称他为老师。在我们眼里,老师的话句句是真理,尤其是被老师夸奖了一句,往往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觉。郭老师正是抓住这点儿童心理,订出一些激励我们学习、劳动的方法,拴住了我们这群山里的“野孩子”。而最令我难忘的,是每天清晨,我们争先恐后地要将教室的灯拉亮。
郭老师规定,每天早晨,最早到教室的三位同学,按顺序登记起来并给予表扬,为了防止我们来教室后继续睡觉,郭老师又规定,来到教室必须读书,否则不算早到。孩子是争强好胜的,为了争得前三名,便有一番你追我赶的景象。
我那时是跟爷爷睡的,贪睡的孩子当然难得早起,每日天刚蒙蒙亮,我便在爷爷的叫唤声中雀跃而起,牙也不刷,脸也不洗,抓起书包就匆匆地往祠堂里赶。破晓前的村庄,一片静悄悄的,偶尔也会有一两声犬吠,但为着拉亮那盏灯,我硬是把一切恐惧都抛到脑后,一路小跑赶往祠堂。到了祠堂,上气不接气,却不敢歇息,而是扯开喉咙背读课文。朗朗的背读声,便这样拉开了山村早晨的序幕。
于是,不分寒暑,我们群小学生都是村里最早起的人。有时,村里难得放一场电影,贪玩的我们在看电影时也念念不忘第二天要早起上学,有时甚至连电影也舍弃不看,回家早早睡觉。又有时,听老人过“鬼古”后,第二天早上不敢去祠堂上学,便跑到邻居同学的窗下,唤醒同伴两人一起去。为了在清晨拉亮那盏灯,我们甚至半夜醒来也急着要去上学,直到家人一再说明是半夜,又保证清晨一定会很早唤醒去上学后,方才慢慢重新入睡。
因为我们天天早起晨读,又有郭老师悉心教诲,每次期末统考时,我们的成绩都排在公社小学的前列。
一晃一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口碑载道的郭老师依然是小学老师。多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他的智慧在于,他不是代替学生拉亮灯盏,而是让学生自己拉亮那盏寻求知识的灯,而这灯一旦拉亮,便照亮一个人的一生。
我常常想起郭老师那亲切地微笑着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