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为了还女儿前世的情,为了前世的未了情结,为了前世的不能尽意的缠绵,为了前世不能白头的相守,为了前世有约的协定,今生,情人做了女儿,男人做了父亲,父亲把前世未能尽到的爱,倾其所有,奉献给今生的女儿。对此,我曾嗤之以鼻,总觉得这种说法有损父亲的形象。然而,想想父亲多年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怜,想起我对父亲从小那种崇拜与依恋,不禁窃笑:呵呵,那不是小情人又是什么呢?
我父亲是军人,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受过伤,流过血,退伍后,也曾经有过只身勇斗五个歹徒的壮举。就这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谈起小女儿,眼里却总是闪动着莹莹的泪光。都说小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我却更像父亲前世的小冤家。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父亲的“灾难”便开始了。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我天生就是个顽皮不让父亲安生的小孩,在那寒冷的季节里,我整整提前12周跑到了这个世界。乡村里卫生设施非常落后,父亲望着这脆弱的小生命,又喜又忧,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梁实秋先生说:“孩子中之比较最蠢,最懒,最刁,最泼,最丑,最弱,最不讨人欢喜的,往往最得父母的钟爱。”我想我就是最好的写照。尽管有父母的万般呵护,哥哥姐姐的千般疼爱,我的体质还是很差,动辄病怏怏的。在最初的记忆里,都是妈妈天未亮就背着我去打针的情形。也许正因为这样,父亲对我的关怀总是无微不至。
母亲说,我三岁那年,父亲工作很忙,一年也难得回家一趟。有一天早上,父亲总觉得心神不宁,他请了假,匆匆赶回家,果然看见我晕倒在家门口的一幕。母亲说,当时家里没有人,若不是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我后来的三次落水被淹,让父亲的心脏接受了一次比一次更残酷的“蹦极跳”!
终于长大成人了,原以为能让父亲送口气了。当我把男朋友带回家时,父亲表面很客气,可他眼神里的忧郁还是灼痛了我。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因为父亲对我有太多的不放心。结婚那天,父亲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泪水在眼眶打转。直至丈夫信誓旦旦地答应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女儿受委屈,一定会帮他好好照顾女儿,他才半信半疑地把我的手交给了丈夫。
婚后,父亲仍然放心不下我,常常借故到学校或家里来看我。直至有了小宇,父亲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从记事起,父亲就是我心灵的至重。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我总是坐在路口那棵古老的龙眼树下,痴痴地盼望着父亲的出现,有时等得时间长了,便趴在凸起的树根上睡着了。醒来时,父亲已经把我抱回了家,正替我擦洗满脸满手的尘土,而我却总担心那是梦。父亲在家的日子,我是最很幸福,我们早晨去树林里捉小鸟和蚱蜢;傍晚会在池塘边钓鱼;晚饭后,父亲常坐在院子里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歌。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吹着笛子,望着我唱《蒲公英》的情形,那忧伤的眼神,仿佛担心我这颗蒲公英的种子真的随风飘逝似的。
“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为父亲毫无保留地把爱给女儿,为女儿放心去接受这份永远无法偿还的爱,提供了多么浪漫多么温馨多么充分多么完美的理由!
有一天,我跟母亲讲起父亲的疼爱,我说,这一辈子恐怕倾其所有也无法回报了。父亲正好走进来,哈哈大笑。我于是笑笑说:“还有一个方法回报!”父亲问“什么方法?”我顽皮地叫道:“阿爸,下辈子您做女儿,我做父亲,我疼回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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