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罗冬梅,醒醒!”
“冬梅婶,醒醒!手术做完了。”
朦胧中,冬梅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她停止了前行的脚步,静静地、仔细地侧耳聆听那貌似真实又有些虚幻的声音。突然间,头越来越重,似有即将要往下坠落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的双眼前面开始感觉有股耀眼的光芒。她竭力地睁开了双眼,仰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循着声音转动了头颈,几个带着口罩帽子的人注视着、叫唤着自己的名字。
“冬梅婶,手术已经做完了!”刘祥望着她亲切地说。
冬梅终于缓过神来,眼前那位戴着蓝色口罩和帽子的,冲她微笑着说话的人正是祥子。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正在做手术。于是试着抬起自己的右胳膊,但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祥子,做完了?”冬梅转动着眼睛注视着刘祥,她的喉咙仿佛有东西卡住了,但仍然吐出几个字来。
“冬梅婶,你别担心,手术做的很成功!我们马上就把你送回病房去。”刘祥温和地对她说。
“你回去后,这右边的胳膊暂时还是动不了的。可能要过上两三个小时后才可活动。要是疼起来,你就找刘祥帮你打止痛针吧。我这儿就再帮你省点,不做镇痛泵了。”朱医生为冬梅卸去身上的监护后,到她床头交代。
“好的,知道了。”冬梅此刻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
医生护士们一起把冬梅抬上了手术车床,将她推出了手术室,叫喊着病人的家属。此刻,等候在手术室门口的阿贵和其它亲戚们正怀着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一辆辆车床的移动,当他们听到了医生们的叫唤,立即奔上前去,询问手术情况。得知手术做的很成功后,阿贵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来了。亲戚们也都围到了车床,一个个冲上前来向冬梅婶打照面。阿贵看到冬梅左肩部稍有点没盖好,立即扯动着被子,生怕她被冻坏了。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并亲切地与冬梅寒暄着。
“不疼吧?”
“还行,不疼。”冬梅脸上挂满了笑容,心想他们一定等急了。
一群人围着车床,跟随着提吊瓶的医生和推着车床的护士们一起挤进了电梯,随着指示灯“6,7,8,9”数字的闪动,冬梅在大家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骨科病房。抬上病床后,护士们为冬梅挂好了吊瓶,并重新为她接上心电监护。这时,刘祥已经脱去手术衣,换上白大褂走进了病房。
“阿叔,记住,今天中午就暂不要给冬梅婶吃东西了。要等麻醉过后,晚饭应该可以。”
“好好……”。此时对这个憨厚的汉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老婆的康复更让他开心了。
在冬梅婶床边守候了半个小时后,时间已到正午,大家商议后同去外面餐馆吃午饭,只有阿贵留在病房陪护着自己的老婆。冬梅躺在床上,继续挂着点滴,侧脸看着坐在一旁抽着烟的阿贵,似乎憔悴了许多,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床头柜里有大伙送来的水果,你先吃着充充饥吧。”
“知道。我还不饿,待会儿再吃。”阿贵应了声,继续抽着他的烟。
大伙儿吃完午饭,一起回到了病房,并为阿贵叔打回一盒饭菜。阿贵叔确实有些饿慌了,接过盒饭,狼吞虎咽地吃着,亲戚们站在一旁闲聊着。待阿贵叔吃完饭后,大家就一一打过照面地相继回家去了。
下午二点时分,冬梅婶突然感觉右边臂膀疼的厉害,犹如撕心裂肺地疼痛,阿贵叔立即上前安慰,并匆匆忙忙地跑去护士站报告。值班的护士告诉他,手术后止痛针规定都是晚上睡觉前打的,中午不给打止痛针。无奈,阿贵只得回到病房,看着冬梅痛苦难耐的样子,心里是着实的焦急万分。
看着时间,还没到上班的时间,想找祥子帮忙都没办法,急得阿贵团团转,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边安慰着冬梅,一边不停地朝门外张望,期盼着刘祥今日早点来上班。
时间到了二点三十五分,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似乎就是刘祥的声音。阿贵箭一般地冲出门去,抬头一看,没错,还真就是他。
“祥子,你冬梅婶疼的厉害,你快过来帮她看看吧!”阿贵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刘祥与穿白大褂医生的对话,怀着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刘祥。刘祥立即告别同事,赶紧跟随阿贵进了冬梅婶的房间。
此刻冬梅正躺在床上呻吟着,看那样子,疼的还真不轻,似乎不敢动弹她的上半身,仅可见左脚在微微地撑动着。
“除了右边臂膀疼痛,还有其它的不舒服吗?”刘祥关切地向冬梅询问。
“没别的,只是这右边痛的厉害。”冬梅说话间显得焦虑。
“我这就叫护士给你打止痛针。”
刘祥马上走到医生办公室去开了医嘱,叫护士为冬梅婶打了一支曲马多止痛针。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工夫,就看到冬梅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安谧地睡着了。
9
晚八点,刘祥穿着白大褂匆匆地走进了冬梅婶的病房。阿贵看到刘祥进来了,立即站起身来,顺手扔掉了那似着似灭的半节烟头,若有抱怨地说了声,“祥子啊,你可来了。你家婶子都急死了。”
“阿叔,手术忙呀!我这不是一下手术就往你这儿来了嘛。”刘祥两额微微冒着汗珠,说话间略带有些喘息。
冬梅婶看到刘祥走近自己的病床,也立刻坐了起来。愁眉的苦脸也随之露出了喜色。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刘祥看到冬梅婶此时吊瓶输液已经结束。坐在床上活动还算灵便也很利索,心想到带她去换药室给她换药,更卫生也更方便。于是就告诉冬梅婶:
“冬梅婶啊,我们去换药室吧。”
换药室里。冬梅直挺着腰板稳稳地坐立在凳子上。
刘祥戴好口罩,先拆下冬梅婶右胳膊上的石膏外固定,然后慢慢地一层一层掀开纱布,切口清晰地映入眼帘,胳膊上一条长长的切口,密密、整齐地排列着十多针缝线,皮肤还比较干爽。刘祥仔细、轻轻地帮她清洗着伤口,并不时关心地问冬梅婶,“疼吗?”
“还行。不怎么疼了。”已经是手术后第二天,冬梅伤口感觉不是很疼,此刻只是稍微有点像蚂蚁咬似的。
“祥子啊,我们都以为下午上班后,你能来帮你婶子换药的。谁想……。”阿贵叔看着刘祥为冬梅忙着,似有些余气未消地说着。
“本来是可以啊。可是中午临时来了一台急诊手术,要抢救病人嘛,我们只得接着继续干了。这不就一直拖到现在。”
听到祥子的解释,阿贵语气略变得温和些许,寒暄道。
“看来你们医生还真够辛苦的。经常加班吗?”
“没办法啊,阿叔。干我们这行,加班已经很平常的事了。这不,帮婶子换完药,还要五位病人要换药呢,另外今天的手术记录还写呢。”
“哦。”阿贵感觉有些很惊讶。
冬梅听到祥子那么一说,十分关切地问了句:
“晚饭吃了吗?”
“哪有时间啊!中午都仅是喝了一瓶牛奶。”刘祥说话间,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情显得很无奈。
“我那有些蛋糕,这就给你拿过来。”阿贵叔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说完转身就想往房间走。
“不啦,谢谢。阿叔,我已经叫外卖了。”刘祥急忙喊住了他。
等刘祥忙完所有的,已是十一点了。
10
朦胧中,感觉不远处的马路,车辆穿流不息着,树梢的鸟儿也唱着歌儿,手,不自觉地擦拭着眼角,慢慢地,冬梅婶睁开了双眼,惊诧地发现天已大亮了。窗外的阳光异常的明媚,微微的轻风从阳台那边吹拂过来,感觉暖暖的,心情显得格外的轻松。
已是手术后的第八天了。冬梅婶醒后,立即起床,洗漱一番,然后大包小包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今天能出院回家了。这时阿贵已经从外面买来了早点。
八点,医生们都陆续上班来了。刘祥特地来打了个招呼,叫阿贵叔可以到收费处办理出院手续了。
听得老婆康复,可以回家的消息,阿贵很高兴。他第一个冲到收费处去办出院,可是当他听到总费用远远超出自己的预算时,就有些傻眼了。不过没有当场出洋相,算他还能沉得出气。但也免不了一脸的愁容,缓缓回到病房。
冬梅婶正坐在床上寻思着有没有什么东西被落下,突然看到阿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急忙凑上前去问。
“这么快就办好出院了?”
阿贵心里清楚,自己身上所剩的钱不多,一个劲地抽着闷烟。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我原本都特地多准备了些钱,想不到一万二还是不够!”
“啊?”冬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祥子不是帮我们省了吗?”
“他说省了,天晓得呢?”阿贵的言语充满了怀疑。
冬梅婶听到阿贵这么说,心里顿时也多了几个疙瘩。此刻最关心的就是自己住院的费用了,于是问了声:
“总共花了多少钱?”
“一万三千一百多,现在我们身上就三百多块了。”阿贵说完,啪嗒啪嗒地吸了两口烟。
冬梅婶听到阿贵说出的数字也十分的惊诧,但转念一想,现在都要出院了,钱不够,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再说这城里除了祥子,还真找不出第二个熟人。于是轻轻地伸手扶着阿贵胳膊说:“我们还是去找祥子先借点,出院要紧啊。”
“你说的也对。出了院再说。”阿贵说着,起身就往医生办公室走。迎面遇到刘祥从办公室出来,他正要去做手术了。刘祥以为阿贵叔是来向他辞行的,于是客气地问候了阿贵:
“阿贵叔,出院办好了吗?”
阿贵起先还有些愤然的样子,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了,
“祥子啊,我刚去过收费处了,但费用不够,于是就来找你了。”
“你还差多少?”刘祥看到阿贵叔很焦虑的样子,也没多想,随即问了句。
“一千够了。”
“我身上没这么多,”刘祥立即掏出钱包,数了数,不够。“没关系,我帮你借点。”
刘祥找了几个护士,为阿贵筹足了款,就跟阿贵叔说了句告别的话,赶紧去手术室了。
办完出院手续,阿贵夫妇俩人一同走出了医院。然后来到一个车站停了下来,冬梅婶左瞧右看,等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就问阿贵。
“阿贵呀。好像的士都不停这儿的?”
“是的。我们坐公交回去。”
“怎么啦?不是昨天说好了,今天我们打的回家吗?”冬梅婶怀着疑虑的眼神看着阿贵。
“还打的?我们的钱都被那祥子榨光了!”
一路上,每遇到坑坑洼洼、颠簸的地方,总会触动阿贵那愤愤不平的心,接着便唠叨几句。拐着弯骂这次的住院。很明显,阿贵心里的那股气还没消,冬梅也不再说什么了。
【未完待续】 |